前言(第2/3页)

我在梦中见到一座城,全地球上的一切其他城市,都不能攻胜它;

我梦见这城是一座新的朋友的城。

没有东西比健全的爱更伟大,它引导着一切。

它无时无刻不在这座城的人民的动作上容貌上,及言语上表现出来。

——惠特曼(Whitman)

泰戈尔(Rabindranath Tagore)快要东来了。在这本杂志放在读者手中或书桌上时,他也许已经到了中国。

我可以预想得到:当泰戈尔穿了他的印度的朴质的长袍,由经了远航而疲倦的船上,登到中国的岸上时,我们一定会热烈地崇拜地张开爱恋的双臂,跑去欢迎他;当他由挂满了青翠的松枝的门口,走到铺满了新从枝头撷下的美丽的花的讲坛上,当他振着他沉着而美丽的语声,作恳挚的讲演时,我们一定会狂拍着两掌,坐着,立着,甚至于站在窗台上,或立在窗外,带着热忱与敬意,在那里倾听,心里注满了新的愉快与新的激动。

诚然的,我们应该如此地欢迎他;然而我们的这种欢迎,似乎还不能表达我们对于他的崇敬,爱恋与感激之心的百一。

我们不欢迎残民以逞,以红血白骨筑凯旋门的凯萨,这是应该让愚妄的人去欢迎的;我们不欢迎终日以计算金钱为游戏的富豪,不欢迎食祖先的余赐的帝王或皇子,这是应该让卑鄙的人去欢迎的;我们不欢迎庸碌的乘机会而获享大名的外交家、政治家及其他的人,这是应该让无知的,或狡猾而有作用的人去欢迎的。

我们所欢迎的乃是给爱与光与安慰与幸福于我们的人,乃是我们的亲爱的兄弟,我们的知识上与灵魂上的同路的旅伴。

世界上使我们值得去欢迎的恐怕还不到几十个人。泰戈尔便是这值得欢迎的最少数的人中的最应该使我们带着热烈的心情去欢迎的一个人!

他是给我们以爱与光与安慰与幸福的,是提了灯指导我们在黑暗的旅途中向前走的,是我们一个最友爱的兄弟,一个灵魂上的最密切的同路的伴侣。

他在荆棘丛生的地球上,为我们建筑了一座宏丽而静谧的诗的灵的乐园。这座诗的灵的乐园,是如日光一般,无往而不在的,是容纳一切阶级,一切人类的;只要谁是愿意,他便可自由地受欢迎地进内。在这座灵的乐园里,有许多白衣的诗的天使在住着。我们愉悦时,他们则和着我们歌唱;我们忧郁时,他们则柔和地安慰着我们;爱者被他的情人所弃,悲泣如不欲生,他们则向他唱道:“你弃了我,自己走去了。我想我应该因你而悲伤,把你的孤寂的影像放在我的心上,织在一首金的歌里。但是,唉,我真不幸,时间不幸,时间是太短促了。青春一年一年的消磨了;春天是逃走了;脆弱的花是无谓的凋谢了,聪明的人警告我说,人生不过是荷叶上的一滴露水。难道我不管这一切,而只注视那以她的背向我的人么?那是很鲁笨的,因为时间是短促的。”当他听见这个歌声,他的悲思渐渐地如秋云似的融消了,他抹去了他的眼泪,向新的路走去;母亲失去了她和孩子,整日地坐在那里下泪,她们则向她唱出这样的一个歌来:“当清寂的黎明,你在暗中,伸出双臂,要抱你睡在床上的孩子时,我要说道,‘孩子不在那里呀!’——母亲,我走了。我要变成一股清风,抚摸着你,我要变成水中的小波,当你浴时把你吻了又吻。大风之夜,当雨点在树叶中淅沥时,你在床上,会听见我的微语,当电光从开着的窗口闪进你的屋里时,我的笑声也偕了他一同闪时进了,如果你醒着躺在床上,想着你的孩子到了深夜,我便要从星里向你唱道,‘睡呀母亲,睡呀。’我要坐在照彻各处的月光上,偷到你的床上,乘你睡着时,躺在你的胸上。我要变成一个梦儿,从你眼皮的小孔中,钻到你睡眠的深处;当你醒起来吃惊地四顾时,我便如闪耀的萤火,熠熠地向暗中飞去了。当普耶大祭日,邻家的孩子们来屋里游玩时,我便要融化在笛声里,整日在你心头震荡。亲爱的阿姨带了普耶礼来,问道,‘我的孩子在哪里呢,姊姊?’母亲,你要柔声地告诉她道,‘他呀,他现在是在我的瞳人里,他现在是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的灵魂里。’”她听了这个歌,她的愁怀便可宽解了许多,如被初日所照的晨雾一样,渐渐地收敛起来了;我们怀疑,伊们便能为我们指示出一条信仰大路来;我们失望,她们便能为我们重燃起希望的火炬来。总之,无论我们怎样地在这世界被损害,被压抑,如一到这诗的灵的乐园里,则无有不受到沁入心底的慰安,无有不从死的灰中再燃着生命的青春的光明来的。

我们对于这个乐园的伟大创造者,应该怎样地致我们的祝福,我们的崇慕,我们的敬爱之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