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别集

(一)南唐二主词叙论

一 版本

南唐二主词见于宋人著录者仅二本:尤袤《遂初堂书目》有《李后主词》,无说明,不详其版本、内容。陈振孙《直斋书录》有长沙刻本《南唐二主词》一卷,解题云:“中主李璟、后主李煜撰。卷首四阕:《应天长》、《望远行》各一,《浣溪沙》二,中主所作。重光尝书之,墨迹在盱江晁氏,题云‘先皇御制歌词’,余尝见之,于麦光纸上作拨镫书,有晁景迂题字,今不知何在矣。馀词皆重光作。” 可知其书中不分中主、后主,惟前四阕为中主所撰,据晁氏所藏后主写本录入。此二宋本原刻,今皆未闻遗存。

今世所传南唐二主词古本,有明万历庚申(1620)谭尔进刻本《南唐二主词》一卷,有谭氏序,未说明其版刻来源,但云“是集世所传南唐二主词” ,可知为当时通行本。此书今有赵万里影写复刻本。又有常熟吕远墨华斋本《南唐二主词》一卷,亦万历庚申年刻,目录后附《直斋书录解题》一则。又吴讷《百家词》中有《南唐二主词》一卷,李西涯辑《南词》中亦有《南唐二主词》一卷。汲古阁有《南唐二主词》钞本一卷。此为明本之已知见者。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无锡侯文灿刻《名家词》十种,内有《南唐二主词》一卷,此本流传不多。至光绪中,江阴金武祥辑刻《粟香室丛书》,用侯刻本《名家词》复刻之,列为丛书之一。同时,无锡刘继增得吕氏墨华斋本,又得汲古阁所藏钞本,合侯刻本相校,则编次全同,惟侯刻已分题中主、后主。吕本卷末增益《捣练子》一首,注云:“出升庵《词林万选》” ,此则显为吕氏所补入者矣。此外所有注引,三本皆同,可知犹存宋本之旧,或即直斋所著录之长沙本也。刘继增取三本及诸选本校其异同而为之笺,别录补遗八首,附于后,称《南唐二主词笺》,是为二主词有笺本之始。其书刻成于光绪二十年(1894),仅硃印数十本,未及墨刷,而版片遽毁。一九一八年,无锡图书馆据所藏硃本用铅字排印,有徐彦宽跋,叙其始末。

宣统元年(1909),王国维得知圣道斋藏旧钞李西涯辑《南词》本《南唐二主词》一卷,以诸选本相校,作《校勘记》,又辑录补遗词十二首,写定为《南唐二主词》一卷、《补遗》一卷、附《校勘记》,收入《唐五代二十一家词辑》中。同时,番禺沈太侔又以此本收入《晨风阁丛书》中,此所谓《南词》本也。此本与谭、吕两刻内容全同,盖同出一祖本者。王国维考定此为南宋初辑本,疑即《直斋书录》所著录之长沙书坊本。

康熙四十八年(1709)刊成之《全唐诗》,有南唐嗣主词三首,后主词三十五首,不知出于何本。康熙五十四年刊成《词谱》,其中收有南唐中主《望远行》词,注云:“从二主词原本校定。” 又于《采桑子》调名下注云:“李煜词名《丑奴儿令》。” 又《玉楼春》调名下注云:“李煜词名《惜春容》。” 此所谓原本皆与谭、吕、毛诸本不同,可知当日馆臣必有别本参校,然今竟不知其为何本也。

一九二一年,刘毓盘在北京大学主讲词学,曾校辑唐宋金元词六十卷,内有《南唐二主词》一卷,凡中主词三首,后主词四十六首,所据者为清人朱景行从《永乐大典》录出之《全唐诗》本。此本余未尝见,亦未见著录,仅见于刘氏跋文。刘氏《校辑唐宋金元词》有北京大学排印本。王仲闻云:“朱景行《南唐二主词集》辑自《历代诗馀》,非《永乐大典》。《全唐诗》所收二主词亦不自《永乐大典》录出。” 见《南唐二主词校订》。

一九三一年,林大椿汇录《唐五代词》,其中所收南唐二主词,用王国维校《南词》本,惟于王氏补遗诸作,略有去取。此书有商务印书馆排印本。

以上为明清以来南唐二主词版刻流传之大略。刘继增、王国维、刘毓盘于二主词之校录,用功最勤,然刘继增不知有《南词》本,王国维不知有吕本,刘毓盘不知有毛钞本。若谭尔进本、吴讷《百家词》本,发现较晚,又为三家所不及见。故其所校,犹有缺失。一九三六年,唐圭璋尝荟蕞诸本,参究得失,成《南唐二主词汇笺》一卷,附以二主年表,论评集录,其本最善。

近年则有王仲闻撰《南唐二主词校订》,以吕远墨华斋本为主,据所见诸本校订其文字异同,亦兼及作品真伪之考证。又有詹安泰取二主词逐首加以注释、校勘,冠以长序,于二主词之思想、艺术多有阐发。其书名《李璟李煜词》,所据者亦王国维辑补本而小有更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