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大象的黄昏

“你们都知道那著名的一句,我在非洲有一个农场,就在恩贡山下,而我,一个在非洲保护大象的志愿者,在非洲既没有农场,也没有房屋。但是,我有一头小象,它的名字叫长生。

“这一头小象,它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我们中间任何人。它像你、我、她、他一样,是自由的灵魂。它像你、我、她、他一样,有妈妈,有爸爸,有哥哥,有姐姐,还有表哥和表姐。它们像我们人类一样,喜欢跟家人一起生活,喜欢自由自在,追求幸福快乐。

“它的祖先,是在中部非洲森林中生活了数万年的长牙大象。它的祖父,是非洲著名的大象之王萨陶。它的妈妈,是桑布鲁国家公园的明星大象阿沙卡。每年都有几万名游客来观看阿沙卡一家,拍下它们在草原上生活的情景,带着美丽照片和美好记忆回家。

“然而,草原上的枪声改变了这一切。这头小象成了一头孤儿,阿沙卡的大象家族分崩离析,变成了没有族长带领的零散个体,在草原上苦苦挣扎,也许此时此刻,就有一名阿沙卡家族成员倒在盗猎分子的枪下。

“这就是今天非洲大象的命运:它们正站在黄昏的边缘,即将走进漫长的黑夜,很可能看不到明天早晨的太阳。这也是今天地球上很多野生动物的命运。它们走向灭绝的原因不是因为自然的优胜劣汰,而是因为我们人类喜欢它们身体的一小部分,或者皮毛,或者牙齿,或者犄角。

“我不想要求你们为这些可怜的大象做点什么,我只想恳请你们设想一下这样一种场景。此时此地,突然冲进来一群生物,它们的大脑比我们人类更加聪明,它们的武器比我们的更加先进。它们抓住我们中间那些最漂亮、最健美的,扬长而去,因为它们喜欢把我们人类美丽的眼睛做成饰品戴在胸前。

“也许只有那一天降临,我们人类才会体会到大象面对盗猎者的内心感受。我希望我们不要等到那一天的来临。毕竟,一个没有人类的地球仍然会生机勃勃,而一个只有人类的地球将会走向死亡。

“已经有人在努力改变这一切。你们很多人想必知道大象孤儿院创始人达芙妮、拯救大象组织创始人道格的故事。他们俩,今天就坐在第一排。”雪颢伸手示意,达芙妮和道格站起来向大家挥手,大家热烈鼓掌欢迎这两位保护大象先驱的到来。

等大家安静下来,雪颢继续说:“经常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为什么我要去遥远的非洲保护跟我毫不相干的大象。在非洲的草原上,在南半球的星空下,我也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我相信,你们将会在即将播放的纪录片《大象的黄昏》中找到答案。今天,我更想同你分享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一个这部纪录片没有包含的故事。

“他的祖父是我们国家最著名的象牙雕刻大师,他自己也差点成为牙雕艺术的传人。

“但后来,他成了一名常驻非洲的战地记者。你们可能在华夏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中看过他在科特迪瓦、利比亚、中非、南苏丹的纷飞战火中穿梭的身影。

“因为家族历史的原因,他害怕大象,不愿接近它们,也不愿拍摄大象的节目。

“然而,他成了最坚定的大象守护者。我们一起拍摄大象孤儿院,一起深入桑布鲁草原拍摄阿沙卡家族同鳄鱼和狮子的遭遇战,一起陪伴失去妈妈的小象前往内罗毕。他给小象取名长生,希望它能长久自由地在草原上生活。

“我们还一起经历了维斯盖特恐怖袭击,他凭机智勇敢救下十几个人。我们一起去拍摄大象之王萨陶,期望保护它免遭金象帮的毒手。他独自深入险境,不幸遭到了盗猎分子的枪击。”

雪颢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旋转,就要流下来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继续说:

“他喜欢称自己是来自北半球的狼,说我为草原上的小花豹。我们曾经相约一起开始人生新的旅程,但命运之神总是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你’,但此时此刻,如果他站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对他说‘我爱你’,如果一定要加上个时间,那就是,即使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全部融化,也不会改变。”

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一张张翰文的照片,有在科特迪瓦等战地拍的,也有在草原上拍摄大象时雪颢给他拍的。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来介绍这部纪录片的人,更应该是翰文,这部纪录片的主创和摄影。很遗憾,他今天不能来到这里了。他在非洲的青山下,和小象、大象还有很多野生动物在一起。”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雪颢知道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

“谢谢大家,请大家观看纪录片《大象的黄昏》。”雪颢转身,匆匆走进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