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蓝(第4/15页)

她等着他开口说点什么,这种时候不是都应该有台词和对白的吗,韩剧里不都那么演……

聊聊自己写的歌也行哦,或者给我唱上半首吧,还没人给我唱过歌呢……

他却依旧寡言,只是擎着两手和她并排走着。

走得又慢又僵,真好似端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汤一不小心就会洒了似的。

那时他们尚未确定关系,只是“朋友”。

小蓝虽比他大,却一直无法在他面前扮演姐姐。

(四)

只有一次,短暂扮演过小姐姐。

那段时间医院里工作繁忙,小蓝常一次煮两份饭,吃一份剩一份,加完班后一回家就可以吃,吃完倒头就可以睡。

剩饭凉不凉是不管的,只为省出点时间,能早点爬到床上瘫一瘫。

阳朔多山,她住在山脚下的小破房,出租房,霉斑爬满山墙,小小一张单人床。

见面总是在半夜,交接班的间隙,俩人星光月光下并肩在街头走走,权当是约会了。

话很少,也没牵过手,烤鱼也再没去吃过,小蓝心疼蠢子挣得少,不想他坏钞。

知道她爱吃鱼,蠢子说:我帮你做顿豆腐鱼吧,咱们自己做,便宜。

又说,明天早上你睡你的,饭做好了我喊你。

虚掩的木门轻轻推开,他踩着晨光走进来,一手一个滴滴答答的塑料袋。

厨房比个纸箱子大不了多少,人站进去就关不上门,剖鱼、切菜、洗锅,他尽量让每个动作都轻缓……

不要发出杂音,莫扰了小护士熬夜后的清眠。

屋子太小,他的窸窸窣窣,小蓝猫在被子里听,不时地偷笑:这家伙,原来不会做饭。

理工男一会儿打一个电话,一会儿打一个电话,应该是打给妈妈,声音努力压低,求教如何去鳞、怎么切段、何时放豆腐、什么时候搁葱姜……

常年唱歌的人低音重,胸腔共鸣明显,轻轻的,嗡嗡的,隔着被子挠在耳畔。

小蓝忍不住掀开被角掏耳朵,一边入神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呆呆的、憨憨的、闷闷的、宽厚的、年轻的……

她起身,光脚走过去,无声地站到他身后,入神地看啊看。

心脏又开始尬舞了,眼睛一热,有些话莫名其妙地跑了出来,她听见自己对着那个背影没头没脑地说:我比你大,将来老得比你快,我只是个小护士这个小县城我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她听见自己说:

咱们不现实,你不要耽误了自己……回去读你的书吧。

男生回头,看她一眼,又低头继续盯着锅看。

半晌,瓮声瓮气地回答:……试一下吧。

锅盖掀开,浓雾散开,色香尚可,这条Bia死得还算体面。

他低声道:地上凉,你先去穿上鞋。

…………

后来不忙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去买菜,医院门口有菜农,零零散散小菜摊。肉也买,之前一个人时肉钱两三元,现在两人变成五六元。五六元钱的肉也就一管牙膏那么点儿大,人家抱怨:哎呀这个鬼怎么卖?

小蓝也哎呀:哎呀我们又没冰箱,买多了吃不了哇,哎呀哎呀,你看我这么小只,买多了吃不了哇。

买一次菜,菜金10元,够俩人吃一天。

壮族话的吃饭,叫“耕爱”。

他们一般一顿只耕爱一个菜,要么肉丝茄子加米饭,要么青菜肉丝挂面。偶尔蠢子做一次鱼,俩人一点汤汁也不剩地耕爱干净。

菜是不敢剩的,没有冰箱,怕坏。

洗衣机也没有,衣服洗完俩人一起拧,小蓝力气小,蠢子一使劲,她胳膊变麻花,哎哎哎地喊着,东倒西歪。后来再洗衣服,蠢子自己拧干,小蓝的手容易起冻疮,这些活他不再让小蓝干。

空调也没有,电视也没有。

偶尔有空,窗前闲坐,共同的爱好是听歌。

耳机一人一只,大半天不用说话,只是安静地听,中国的外国的,古典的流行的,小河的晓利的野孩子乐队的……

有时蠢子背着吉他来,他埋头练琴,她盘腿一坐,等着那些叮叮咚咚的拨弹从膝上跳过。

蠢子的音乐,小蓝是最初识货的人,超级爱。

她也是那时养成的习惯:习惯盘腿坐着听蠢子弹歌。

有时不用加班,她会跑来地摊上寻蠢子,也是盘腿坐,乐呵呵的,左顾右盼的。

你练你的琴就好,她说,我来帮你卖东西就好。

有曾经的病人家属路过,指着她问:哎哎哎,你不是那个……

她点头寒暄,一脸严肃:您家阿叔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最近怎么没带他来复查啊?要上心一点儿哦……

又把爪子怼到人家鼻子底下:闻一闻吧,桂花香水,10元钱3个!很香!

小蓝招揽生意时,蠢子不看她,一言不发。小蓝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来陪你摆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