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贫穷,还是不平等?(第4/5页)

如果我们思考一下为何最贫穷的地区健康状况往往最糟糕,就完全能够理解上述结果了。导致某个邻近地区健康状况不佳(其预期寿命可能要比最为健康的地区短十年)的原因显然不在于其内部的不平等,而在于相对于整个社会而言,该地区处于不平等(或者说是贫穷)的状态。因此,重要的是整个社会的不平等程度。

我们的结论是,收入差异告诉我们的对健康(或社会问题)的影响因素并非此前未知的,而是社会等级次序的严重程度,这导致许多社会问题具有坡度。由于健康与社会问题的坡度反映的是文化与行为上的社会地位差异,因此,物质不平等应当是造成这些差异的核心因素。

我们也许应该将社会的物质不平等视为一具骨架,围绕着这具骨架,形成了阶级与文化差异。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初的财富差异逐渐被服饰、美学品位、教育、自我意识和其他表明阶级身份之物的差异覆盖了。举个例子,可以想想俄罗斯近来出现的巨大收入差距将如何影响其阶级结构。俄罗斯新寡头的孩子在宏大的别墅里成长,就读于私立学校,周游世界,由此他们将养成上等阶级的文化习性。一位英国保守党政客曾有句名言,称另一位保守党人“需要自己购置家具”。尽管人们对于暴发户总是心存偏见,但财富不会永远是“暴发”的:一旦家具被继承下去,它就成为了古老的财富。早在18世纪时,人们曾认为出身和血统是进入上流社会的决定因素,如果你失去了财富,也许还能短暂地保留“上流穷人”的地位,但经历了一两代人之后,你和其他穷人也就没多少区别了。另外,正如简·奥斯汀(Jane Austen)在《曼斯菲尔德庄园》(Mansfield Park )和《理智与情感》(Sense and Sensibility )中揭示的,无论你出身如何,为了爱情而非金钱结婚,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你可以赢得或是失去一笔财富,但只要没有它,你都无法长时间地保持“体面人”的身份。物质差异构成了骨架,围绕着该骨架将形成其他社会差异,正是因为这一点,人们通常认为不平等会导致社会分裂。

事关所有人的生活质量以及全国性表现

由于更高的物质生活水平已经不再能带来更多益处,我们这一代人必须找到提高实际生活质量的其他途径。有证据表明,减少不平等是为我们所有人改善社会环境质量、并且由此提高实际生活质量的最佳途径。如我们在第13章中将要看到的,受益的也包括社会中的富裕阶层。

显而易见的是,更加平等不仅有助于增进所有人的福祉,对于全国性成就和本国在诸多领域的表现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当1980年代初与健康相关的不平等首度在公共健康议程上占据显要位置时,人们还会不时地询问为何要对不平等感到大惊小怪。他们认为,从事公共健康工作的人们任务在于尽可能迅速地提升总体健康水平;与之相比,与健康相关的不平等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问题。如今我们发现,情况几乎与当时截然相反。健康以及我们将在后续章节讨论的其他重要问题,其严重与否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社会的不平等状况决定的。如果你希望知道为何某个国家比其他国家表现更好或是更差,你首先需要关注的是该社会的不平等程度。不必为了减少健康或者学童教育表现方面的不平等制订一项政策,为了提高全国性的表现水平再制订另一项政策。减少不平等就是同时实现这两大目标的最佳途径。此外,如果某国希望提高学童的平均成绩,就必须应对潜在的不平等问题:不平等导致学童的成绩具有更为陡峭的社会坡度。

发展中国家

在结束这一话题之前,我们应该强调的是,尽管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不平等同样重要,但背后的原因却更加复杂。在富裕的国家,如今重要的是财富与财产的象征意义。购物所代表的地位与身份常常比购得的物品本身更加重要。粗俗地说,二流物品代表的是二流的人。

在任何地方,财产都是地位的象征。但在更加贫困的社会,必需品在消费中占据的比重更大,此时更加平等的社会之所以表现更佳,原因恐怕就与地位问题无关,而在于这意味着更多的人能够获得食物、清洁用水以及住处了。只有对于非常富裕的国家而言,健康和福祉状况与人均国民收入之间才不再存在关联。在较为贫困的国家,提高生活水平依然是必不可少的,对最贫困的国家而言,这一点最为重要。在这些社会里,更加平等地分配资源意味着更少的人生活在贫民窟里、只能使用污水、无法获得充足的食物,或是凭借一小块土地勉强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