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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转眼间盖住了孤零零的张总。

更多的人追打着进了船舱,混乱地扭打翻滚。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群架逐渐升级成械斗。扳手、石头、铁棍……一切可用的工具都变成了武器,人们挥动的手臂越来越狠,甚至有人从船体破损的高处摔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也没有一个人停手查看。

史教授独立一边,看着乱象摇头叹气,他试图劝阻混战:“不堪!野蛮!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协商的……”可是絮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拳打在了脸上。血从鼻孔里淌了下来,他终于失去了理智,抄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最后一个加入了斗殴。

曾经的文明彻底消失殆尽。

疯狂的混战场面让马进越看越兴奋,可他在人群中看见了从外面匆忙赶回来的姗姗。完全不了解状况的姗姗刚想拉开两个互相揪着头发不放的女人,就被另一个人横冲过来推倒在地,手掌被地上锋利的岩石划开了一道口子。

马进按耐不住刚要起身,就被身边的小兴用手拦住。他看了看小兴的眼神,只能挣扎着与小兴一起走出树林,绕开纠缠的人群,借着夜色向大船走去。

黄昏逐渐褪去,大地陷入了黑暗。但人们还在互相追打,哪怕有人受伤坐在地上呻吟,有人筋疲力尽无声地喘息,人们依然在继续拉扯撕咬,丝毫不让。船边晾晒的物资和架子已经在混乱中被彻底破坏,桶里的水果、蔬菜、鱼干都滚在脚下,沾满泥土,血迹沾染在冰冷的船壁上。人们甚至已看不清对手,但还在重复机械地挥舞着愤怒,任由辱骂和哭叫响彻在黑暗中……

突然,高空中一声电音掠过,紧接着一首死亡摇滚在船上响起。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厉的啸叫,在人们的头顶上爆炸出浓厚的金属感声音。人们惶恐不安地抬头寻找,似乎对这种声音感到陌生。突然,一束强烈的“天光”从天而降,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人们一时不能适应,眼前晕起白茫茫的一片,当视力渐渐恢复的时候,却在恍惚中看到拿着喇叭站在大船的缺口处的马进,他的身后一束“天光”穿过,犹如俯瞰苍生的拯救者。

“打啊,接着打啊!我给你们照亮了,让你们看清楚了打。为了抢两条鱼打得头破血流,不可笑吗?”马进的声音通过喇叭被放大了无数倍,似乎整个岛上的生命都可以听到他的声音,灯箱后部的散热孔也在他的脸上刻画出斑驳的光影,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就在他身后巨大灯光的阴影里,小兴拼命地用手不停地摇着一台发电机。他的脸憋得通红,被灯光的热度烤得满头大汗,但双眼里充满了期待。

电光,这个词仿佛已变成了只存在记忆里,却从不能被实现的梦。它终于在这个岛上一跃成为活生生的现实。亿万年形成的岩石,千百年来生长的树木,都在这一刻第一次沐浴来自文明的照耀,共同庄严地见证着奇迹到来的一刻。人们也和岛屿融为了一体,他们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久违的文明,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一样,贪婪地享受着暗夜里的光线,甚至落下了激动的热泪。

“就算你们抢赢了,就能活下来吗?今天会有毒桶,谁能保证明天没有更大的危险?岛上的资源能撑多久你们都很清楚!再这样耗下去,我们的结局只有四个字—坐以待毙!”马进的声音再次在高处响起,掀起人群中一阵阵激动的热浪,他专注地看着慢慢变得期待的人群,又继续喊道,“是,这次的灾难可能淹没了大片陆地,但我不相信海拔四五千的青藏高原也被淹没了!不然人们之前为什么不把这里叫作世界屋脊!所以我们的希望不在这个岛上,我们的希望在哪儿?我们的希望在于找到能够让我们永久生存下去的,真正的陆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寻找它!”

马进的演讲似乎有醍醐灌顶的功效,引起了人们窸窸窣窣的骚动,人们开始小声地议论,揣摩着这番话语中所蕴含的可能性,也许是出于对文明复兴的渴望,他们的头脑逐渐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占领,不同的声音也慢慢变得统一。而马进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了姗姗欣赏的目光。

“你拿个破灯泡糊弄谁啊?让大家一块儿划着破筏子,跟你一起出去送死吗?”张总第一个从集体情绪中清醒过来,他捂着受伤的胳膊打断了马进刚刚掀起的热潮。

“那就在这里等死吗?你以为把伤口捂住就不疼了吗?”姗姗直接走到张总旁边,一边说一边戳着他的伤口,“如果耗在这儿只能换来毫无意义的三五十年的生命,我不明白还有什么价值!”

“活着!多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张总捂着伤口咧着嘴,但口中依然不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