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姗姗弯腰低头准备冲掉头上的肥皂水,用有些狼狈的眼神示意马进帮忙。

马进在她身后拉住后脖领,动作利落地冲着水。他看到清水逐渐把泡沫一点点地冲散,姗姗白皙的脖颈在阳光、水、泡沫的反光、折射中被调抹成一幅抽象的画。姗姗拱起的背勾勒出好看的弧线,曼妙的身体充满了生命力。

马进觉得他们好像一对相处已久的恋人。

“彩票的事儿,对不起啊。”姗姗擦着头发说出了心里一直藏着的话,而马进早已不在意。

姗姗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掏出马进上次出海临走前送给她的口红,仔细地涂抹着嘴唇,又点了点腮红,然后起身站在尘灰扑簌的阳光中,看起来神采奕奕。

马进兴奋地带着姗姗又将大船里刚才没看过的神奇展示了一番,宛如这里的主人。餐厅、挂在头顶的吧台高脚凳、红酒、罐头、管道交错的隔间、油滴在地上凝聚的小滩、倾斜的地板、光洁的餐具以及能够看到断层外的观景平台。而远处就是蛮荒原始的森林。二人感受着残酷又奇怪的幸福感,直到面对一扇封闭的舱门。

“我好几次都没打开,里面肯定有好东西。”马进死乞白赖地推着门,可门纹丝不动。

姗姗走上前看了看边上贴着的倒置的外文符号,轻轻一拉门上另一侧的扶手,毫不费力地打开了。

马进有些不好意思地跟随姗姗进入一片漆黑的空间,不得不点燃火机。眼前星星似的一点光源闪烁着,让探索看起来有些神秘,像是在翻一只没有拆封过的宝箱。姗姗兴奋地拆开了几卷蓝白条纹的织物和气泡纸。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马进的语气很得意,但他被发热的火机烫着了手指,慌忙熄灭了火机。黑暗的舱内,两人离得很近,虽然看不到对方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如同刚上岛时在狭窄的山洞里。

“你等一下。”马进把火机交给姗姗,随后用织物将自己的半边身体裹得像个印度男人,又侧过半边身体把一只手伸进姗姗刚才脱下的毛衣袖,“开灯。”

姗姗点亮火机,才看见马进怪异的样子。

马进在微弱的光里跳起了舞,分别用自己的半边身体和脸庞表演一对男女,他跳得很投入,也很滑稽。

姗姗开心地笑出了声,火光也随着身体摇动。

“我一直没问你,你后来跟那男的为什么分开了?”马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其实人在无心的时候才能问出最有意的问题,他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唐突,每次面对姗姗,他都会变得迟钝,像变了个人。

“没什么,就是他不值得信任。”姗姗轻松地回答,也许是不想让难得的愉快溜走,也许是并不在乎,她把火机还给马进,反问了一句,“那你呢,还想着彩票呢?”

“你别笑话我,就算是假的我都得当成真的。它对我来说是个希望。就跟这团火一样,我不能让它灭了。”马进看着姗姗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儿。”

姗姗听到这话,似有似无地抿嘴笑了一下。她听过男人很多承诺,不论内容是关于什么,说的时候都没半点迟疑,可是改变的时候也一样。她相信过有些东西是真的,只是明白了真的东西也是有保质期的。相信是件很难的事,特别是当你真的相信过的也碎了以后,就失去了再拾起来的力气。

姗姗看着马进手里的火机,轻轻吹了口气,把火给熄灭了。

马进不知道姗姗是怎么想的,他以为是在开玩笑,开心地再次点亮了火机,却猛然看到张总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吓了一跳,把火机给灭了。

张总点亮了手里的火机,伴随着夸张的大笑走了进来。他看着马进一身怪异的装束,很轻松地拍了拍马进的肩膀,让马进刚攒的一身自信又消失了。他才是这儿真正的主人。

“原来是姗姗来了啊。”张总又一次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自信,马进对姗姗的情感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聪明女人,想通了过来就好。”

“我没那么聪明。”姗姗冷冷地说完后离开了船舱,一秒钟也不愿多留。

马进瞥了张总一眼。他当然知道张总的炫耀,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赢了。

“你还是不懂女人。她早晚会回来的,你信吗?”张总仿佛看穿了马进的心思,语重心长地教着这个刚开窍的孩子。“张总!张总!小王带人来了!”他的话却被外面焦急的喊声打断。张总自如的脸色变得慌张,他转身就往外走,把马进留在了黑暗里。

马进本来没动,但猛然想到刚刚出去的姗姗,顿了下也赶紧往门口的光亮走去。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一下就走出了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