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不吃点儿药(第3/6页)

但是,除了纸钱冥币,俩人还真没见过有人这样撒钱。

楼道灯完全熄灭以后,场面又尴尬了起来。晋文山张了半天嘴,刚吐出一个字,还没听清是什么字,秦琪淑就骂了起来。什么窝囊废啊,让你出气结果更生气了啊,挺大个男人打架都不会啊,诸如此类。要是正常人,就算生气,也肯定要问清楚前因后果,比如:你到底是怎么跟人家沟通的?为什么打起来了?但是这类问题秦琪淑一个都没问。她最后只问了两个问题。

问题一是:“他打你怎么不还手啊?”

晋文山揉着肋骨,咕哝了一句:“打架太贵了。”

这句话秦琪淑没有听懂。她一跺脚,提出了问题二:

“要你有什么用!”

说完自己就哭了起来。晋文山两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在秦琪淑肩膀和腰际悬空比画了好几回,没敢搂,也没敢拍。哭了一会儿,秦琪淑说:“算了,不用你了,我找我干爹去。”晋文山说:“你干爹是吃猫鼠吗?”秦琪淑突然把音量提高了十倍喊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么一喊,楼道灯又给震亮了。喊完,她把珊珊从车里抱出来,出小区另打了一辆车走了。

在车上,珊珊不停地问她:“妈妈你怎么哭了?妈妈你为什么哭啊!”秦琪淑心里说,我他妈也不知道啊,我他妈为什么哭?又不是我挨揍。但是她没有说话。哭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给干爹打电话。通了。秦琪淑一听见干爹的声音,二话不说,先大哭了一顿,把干爹哭毛了,骂了她几句,才安静下来。

干爹听完她的故事,叹了口气,对她说:“这点小事你生什么气?自讨没趣,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又问珊珊伤得有多严重,秦琪淑答非所问地说:“那也不能就这么完了啊!”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说,干爹给奴家做主。可是干爹又叹了口气。干爹说每句话之前恨不得都先叹口气。他说:“我自己的事还焦头烂额呢。”秦琪淑一听,半晌无言。因为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个神通广大的干爹有什么可发愁的事。

把珊珊送到奶奶家时,已是秦琪淑该上班的时间了。匆匆化了妆赶去,挨了一通骂,耷拉着脸跳了几支舞以后,干爹来了。干爹肚子很大,派头也很大,一摆手,正在骂她的领班姐姐就跑开了。干爹的脸耷拉得比她还长,两人坐在卡座里,一时相对无言。服务生剪了支雪茄,干爹猛抽了一阵,卡座上云雾蒸腾,对面看不见人。干爹在云雾里讲了白天的事。听起来确实比秦琪淑的事大。

干爹名叫马叔平,在南方一个小地方开了个厂子,只生产一种东西:消防车用的水管。然后他用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合法的手段,说服对口衙门,每年以更新保养的名义,采购许许多多的水管。说是保养,其实跟“包养”差不多,这样干了十几年,马叔平赚了不少钱。后来水管的事被查了,马叔平花钱上下一运动,在一个制药大厂里谋了个不小的官儿,到东北干了十年。退休以后他来到北京发展,投资了一些乡村幼儿园。非典那年,他折腾呼吸机的管子,资本又雄厚了一些,挨的骂也多了一些。有媒体调查了他的背景之后,发文章骂他,说他卖呼吸机管子是发国难财,开幼儿园是赚小孩的钱。

马叔平不太懂北京有钱人社交圈的规矩,他看身边跟自己体型差不多的老板都有个干女儿,便也随便认了个干女儿。认完才发现,别人认的都是大学生,他认的是夜总会跳舞的。但他觉得不能坑人家姑娘,所以也就没有退换货。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跟干女儿该干些什么。在夜总会里认识的其他老板劝他换一个,他不听,那些老板就偷偷跟秦琪淑说:“你干爹发国难财,赚小孩钱,不是好人!你看他那个名字——马叔平,都跟隋朝的麻叔谋差不多,你知道麻叔谋是谁吗?”秦琪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回去一问亲爹,才知道麻叔谋不但发国难财,还活吃小孩,当下大怒,找到干爹质问:“你是坏人吗?”干爹愕然道:“卿何出此言?”秦琪淑讲了那些老板说的事之后,马叔平朗声大笑起来。

他说:“我卖消防车的管子,呼吸机的管子,都是该多少钱,卖多少钱。只是我有些手段多卖一些罢了。我开幼儿园,是因为那些地方缺幼儿园。你自己判断吧。”秦琪淑于是又在卡座上跟他起腻了。

有关马叔平干的事跟麻叔谋是否相似,社会各界讨论不一。但我们可以从另一件事上看看他的为人。这就是秦琪淑和晋文山讨说法并且挨揍那天前不久的事。

有朋友对马叔平说,现在老板都时兴弄个微博,发发自己的慈善事业,感慨一下人生什么的,你也应该弄一个。马叔平说:“好啊,怎么微?”好事的老板让自己的助理帮他开了一个,让他每天多看看,学会了别人怎么玩,再说话,别瞎发。马叔平回家路上刷了一路,刷出这么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