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王吕碧莲(第3/8页)

吕大妈潜运内力,闭住气息,访问了疯老爷家。家里除了桌椅床铺,别无长物,老头一个人居住,除了玩屎之外,没有任何情趣可言。疯老爷脑袋是不疯的,只是被儿女遗弃,性情大变,自暴自弃而已。吕大妈问疯老爷,你对秦大妈印象怎么样?疯老头怒道:“疯老太太,养十几只猫,臭不可闻,楼上楼下,谁不烦她?但是猫窝不是我烧的,我要想收拾她,我就——”吕大妈急忙竖起手掌:“打住!”转身离开。

出了楼,吕大妈又去看了一下猫窝。猫窝旁站着两个壮汉,正在比比画画地商量着拆除这个遗迹。吕大妈一惊,忙问何时拆除,答说明天统一来拆,不光拆这个窝,附近方圆十里,所有类似的猫窝都要拆掉,扫除火灾隐患。

吕大妈回到家里,托腮不语,寝食俱废。猫子们怯生生地开始接近她,见她并不反对,如逢大赦,拼命在她腿上挨挨擦擦。吕大妈看了看它们,叹道:你们多好啊,有个房顶,有饭吃,有水喝,能避风雨,又不遭那回禄之灾。想到伤心处,眼圈儿红了。她在饭桌上铺开一张白纸,写了几行字,画了几张图,挠头不解,困苦万状。这些事情,小郭都看在眼里,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小郭非常心疼,虽然他很不喜欢猫,但他喜欢妈啊。于是他凑过去叫:“妈。”吕大妈白了他一眼:“干什么?贼忒兮兮的。”小郭说:“您还破案哪?看来您不但是民间书法家,还要当民间警察啊!”吕大妈怒道:“对了,简称民警,你们不管的事,我们都管,人民警察为人民!我问你,烧猫窝事小,倘若烧了上面的通信电缆,烧到民房阳台,可还了得?”小郭听了,心里一震,觉得颇有道理,这件案子当地派出所不给立案,确乎不该。小郭说:“妈,民间警察是不行的,民警还得专业的来,我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吕大妈问是谁,小郭答说是他的师父,在纵火界名头很大。吕大妈闻言大喜,转而又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你莫不是在做那官匪勾结的事情吧?”小郭吐了吐舌头,值班去了。

小郭的师父名叫霍玉贵,跟《雍正剑侠图》里的电光侠一个名儿。此老儿已经退休,但他是纵火案方面的专家,不但队上有事常常找他,有时候他还要出国参加研讨。吕大妈进门前听小郭这样介绍,心下不免惴惴。但见了本主儿一看,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一个老者,并不像连环画儿里的秦明或者孟获。霍玉贵问了问情由,长叹一声,看起来十分感慨,似乎一句“阿弥陀佛”马上就要出口了。他站起身来,说道:“大姐,您要不嫌麻烦,我陪您去现场看看?”吕大妈一听大喜,刚要称谢,突然从里屋撞出一个大姑娘来。这姑娘一阵风似的,冲出来对着霍玉贵大喝道:“干什么去,不许去!”霍玉贵当即坐倒,满脸赔笑地说:“不去,不去。”吕大妈和小郭站在一边,神情尴尬。

霍玉贵介绍说:“这是我姑娘,名叫霍琳。”姑娘白了他一眼,对小郭说:“你知道我爸什么身份吗?全国大案都请不动他,他有哮喘你不知道吗?1999年自强市场大火,我爸吸了烟尘,差点晕厥过去,你在现场,是不是?”小郭哑口无言。霍琳又进行了追击,“平时队长局长来请我爸,好歹也是几条人命的案子,咱们当警察的,那也无话可说。你这叫什么事,不就烧了一个猫窝吗?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猫——”这姑娘说起话来,犹如竹筒倒豆,噼啪作响,还要再说,吕大妈霍然站起,咳嗽一声,对霍玉贵说:“霍老师,叨扰了,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小郭回家路上一直企图解释自己和霍琳的关系,而按照剧作规律,这是无须解释的,吕大妈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眼下纵火案要紧,没有时间跟儿子置气。当天晚上,吕大妈去自己的小区周围喂了猫,看到自己照顾的猫安然无恙,而秦大妈的子民则惨遭涂炭,除了悲伤怜惜外,心里也有一丝自豪。又走访了几家邻居之后,吕大妈无功而返,回到家里,小郭竟然不在。一直耗到12点,小郭才睡眼惺忪地回到家,甩给吕大妈一本破旧的大书,摆摆手就进屋睡觉去了。吕大妈大喝:“什么玩意儿?”小郭大不耐烦,隔门喊道:“辟邪剑谱,九阴真经,易筋经!”倒头便睡。

吕大妈将易筋经拿到灯下一看,乃是一本破旧的《刑事侦查学》,书中几页用曲别针别着,很容易翻到。打开一看,这几页上勾勾圈圈,点点画画,显然是老师画的重点;而页眉页脚,又有女孩子娟秀的笔迹。吕大妈又惊又喜,不知这上古奇书是哪位前辈高人所留,当下挑灯夜读起来。

不觉两日过去,吕大妈只觉胸中学识横溢,不到火场去看一看,恐怕就要爆炸。这种脑袋里的能耐快要淌出来的感觉,像我辈绝顶聪明之人都有,并不奇怪。吕大妈刚穿好衣服,忽然想起火场前一天就应该被拆除了,心里一沉,赶忙飞步奔来。这种事完全是瞎操心,有我在,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负责拆猫窝的兄弟是我院对面施工队的,他们上次在院里施工,撞坏了我家窗户。我没让他们赔。反正是要换钢窗的。这么一来,这哥儿俩很承我的情,虽然一扇窗户没多少钱,但他们喜欢我这种宽广的胸襟。我心想,秦大妈虽然没在这儿看着,但是这桩八卦没有看完,岂能容他们造次?一问限期,反正还有一个礼拜,我就把猫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