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Be Smart——读书越多就越聪明吗? 第六节 迷信的命门在哪里?

时至今日,有的人依然迷信。2005年一项盖洛普调查(Gallup Survey)显示,大约有3/4的美国人拥有至少一种超自然信念。在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2009年的调查中,有29%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与死者有过联系,18%的人表示他们看到过鬼魂。YouGov公司2012年的民调更是说,有45%的美国人相信世界上有鬼。

在涉及公认的科学结论时,情况也并没有好多少。英国《每日邮报》2017年在澳洲的调查显示,21%的人认为全球变暖是科学家制造的一个骗局,其中有9%的人更是坚信这是一场阴谋。与此同时,有16%的人认为来自风电场的扰动会造成对人体长期健康的损害,还有14%的人认为接种疫苗会导致自闭症。马克思曾说过,他最能体谅的人性弱点,就是轻信。这很好理解,因为他最喜欢的优点,就是淳朴。轻信和淳朴,往往是联系在一块的,就像迷信和无知,往往也是联系在一起的。可是,如果我们只把迷信理解为无知,那就未免把它瞧得太简单了。

首先,迷信和愚昧并不一定成正比 。人类发展这么多年,知识不断增长,教育水平不断提高,可是迷信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形式花样越来越多,甚至还形成了鄙视链:相信水晶净化能量场的瞧不起相信食物相生相克的,玩塔罗牌的瞧不起街边排生辰八字的……仔细想想,这只不过是新迷信取代了旧迷信,年轻人看不上老年人而已。

其次,迷信真正的温床,不是无知,而是恐惧与焦虑 。因为面对充满不确定的世界,“无能为力”是最可怕的感受。所以,为了让自己安心,提升哪怕是虚幻的效能感,我们也会本能地倾向于相信自己“能做点儿什么”。而此时科学往往因为其严谨性,不能第一时间给出确凿答案,从而给迷信留下足够的活动空间。换句话说,迷信之所以会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乃是因为它以低成本、高效率地为我们提供安全感。你可以说这是某种“低成本环境下的理性”。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2003年SARS病毒的爆发。很多人应该还记得当时的场景有多滑稽:一方面,全世界最专业的医药团队在埋头苦干争分夺秒地研究疫苗;另一方面,一些连基本医学常识都不具备的民间大师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给我们“贡献”出一个又一个神奇的偏方,像什么板蓝根、绿豆汤、多吃大蒜、屋子里熏醋还算正常的,更离谱的是,还有相信靠喝养乐多、吃加碘盐,甚至是抽烟来抵御SARS的!

现在我们痛定思痛,当然会觉得这些都是迷信——哪有可能出现一个谁都没听说过的东西,你就能第一时间拿出对策?可在当时那种恐慌的氛围里,敢保证自己什么谣言都不信吗?不能,谁也不能,因为我们的头脑里被亿万年的进化史预置了一个程序,叫“再烂的对策,也好过没有对策”。在复杂的自然界,各种生物本来就都是浑浑噩噩不明就里,通过不断试错找到出路的。而这个“试错”的逻辑,无非就是“不管对不对,出问题的时候总得做些什么”。

好,现在我们按照这个思路来想一想,当时流传的那些偏方,为什么会如此深入人心呢?就是因为它满足了迷信的根本要素:低成本、高效益地提供安全感。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爆款”偏方,不管是板蓝根也好,绿豆汤也好,乃至养乐多、食用醋、大蒜、香烟、加碘盐,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操作门槛都很低,而且价格都很便宜。好巧啊,是不是?

更有趣的是,当第一波偏方“板蓝根可以抗SARS”被传开,导致板蓝根一轮疯抢,价格大涨之后,没多久,第二波“绿豆汤可以抗SARS”就立马接手,浮上台面。等再接下来,连绿豆也不好买的时候,新一波谣言就会告诉你:很简单,拿瓶醋,煮一煮,在屋子里熏一熏,同样也可以抗SARS!道理是一样的:成本低,所以不妨一试。当然,有些成本看起来很高,比如千年灵芝包治百病什么的。但是首先,它在这种重大公共危机中不可能流行开来,因为价钱太贵,就算你真信,也不可能实施。其次,对于有钱人来说,这个“成本”其实一点儿都不高,反正治病已经那么贵了,再买点儿灵芝、虫草、人参、鹿茸吃吃,又有什么害处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我们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情况:很多癌症患者一边承受高昂的费用在正规医院里治疗,一边又会对各种“据说”有抗癌作用的民间药方来者不拒,如果不跟他们讲清楚这里面的副作用,只跟他们说花了钱“不一定”能达到效果,他们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这个时候,所谓“成本”,其实不是价钱,而是副作用。就好比我告诉你一个偏方:病毒只喜欢健康人,所以先吃半瓶老鼠药,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可以保证不感染。这时候,你信不信?肯定不信,因为万一不靠谱呢?半瓶老鼠药的代价,可就太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