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普拉达

什么是爱情

“只有两个问题,you know?”表哥目光炯炯地说,“上帝和钱,谁都逃不过。”

这话有点费解,不过哲学家的天职就是说别人听不懂的话,否则他哪有饭吃。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表哥翻翻白眼:“我说过了,上帝和钱,谁都逃不过。”

听完我的故事后,表哥的表情如雷轰顶,不停地喃喃自语:“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我推推他,说你傻了?我等你帮我拿主意呢。他愣愣地望着我,又绕回了原路:“一切问题都是两个问题,you know?一切问题都是两个问题……”

我服了。见过扯淡的,没见过扯恐龙蛋的。我说你说句人话行不行,你到底什么意思?表哥一下子醒了过来,拍拍我的肩,“我支持你,兄弟,跟他去吧。如果他是上帝,你应该追随他;如果他有钱,”他摇摇头,目光中沧桑无限,“你更应该追随他,反正只有两个问题。”

我点点头,忧心忡忡地往外走,表哥转了一圈,忽然长叹一声,“这就是我们的宗教啊,兄弟,”他幽幽地说,“要么相信上帝,要么相信钱,除了这两个,我们还能相信什么呢?”

我女朋友坚决反对:“不许去!想钱想疯了你!那个人明显是个疯子,你跟着他……”我心中一阵温暖,想到底是自己的亲生老婆,说话都透着亲切。她抓起我的手放在腮边擦着,渐渐变成了婉约派:“你知道吗?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而是爱情。你说我们活一辈子图个什么呢?还不就是……”

我问她:“那什么是爱情?”

“爱情就是……”她慢慢地想着说,“首先要浪漫吧,我过生日时你要送我礼物,向我求婚得去法国餐厅,要有红酒、有鲜花、有钢琴,有戒指,还有,你得跪下!”

“你要什么样的戒指?”

“卡地亚吧,蒂梵尼也行,”她说,“不管大小,钻石总得有吧?没有钻石,你好不好意思……”

结论之一: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是爱情;爱情上最重要的东西也不是钱,是钻石。

她脸红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谁说钻石了?我说得可是——浪漫!浪漫你懂吗?”看我不懂,她摇头晃脑地唱起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那能叫浪漫吗?”我哧地笑了一声,掰着手指头给她算起账来,“你看,我今年三十岁,就算还能干三十年,一个月四千,一共是一百五十万,再加上你的——你工资还没我高呢,就算也是一百五十万吧,一共三百万。你还想活到七十岁吧?还有四十年,四十年是一万四千六百天,平均一天也就两百块钱。两百块钱要吃,要穿,要买化妆品……浪漫!吃的,我们省一点,一年一万,吃掉四十万;穿的,也省一点,别买名牌了,就穿Esprit吧,一年一万,穿掉四十万;这房子还差三十多万;车就不买了,我们坐公车,就算公车不要钱;总要生孩子吧,现在的奶粉多少钱?尿布多少钱?从小学念到大学要花多少钱?帮他娶媳妇要花多少钱?浪漫!就算不生孩子,总要生病吧,还有……”

她喟然长叹,“是挺狼狈的啊,想起来真是……”

结论之二:高薪浪漫一世,低薪狼狈一生。

她问我:“那怎么办?让你去?不过咱们说好,你要是成功了,不许忘了我啊。”

“要是失败了呢?”

“我会等你!”她扑进我怀里,紧紧地搂着我,“亲爱的,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我们……我们不死不散!”

新天堂

那天是七月初七,风雨停了,我和他离开了一片狼藉的贝奇行宫,辗转来到了海边的圣心教堂。按中国历法,这天是牛郎织女团聚的日子,他们分居两地,没有城镇户口,一年只有这么一天,牛郎的身体又那么棒,可以想象晚上得流多少汗。要说还是二十一世纪比较开明,要搁以前,警察说不定还要去查他们的结婚证,拿不出来就算非法同居,按流氓罪类推。

圣心教堂以前离天堂很近,算是上帝的门房;现在离天堂就更近了,市政府派房地产商驱逐了所有的牧师、拉比和政治委员,在这里盖了几百家按摩院和洗脚城,还有不知干什么的高级会所,名字就叫“新天堂”,看看这天堂的广告吧,酒杯、彩灯、裸体金发美女,还有一条一柱擎天、状若阴茎的大标语:来新天堂吧,体验人间至乐!

聪明人知道,二十一世纪的广告就是这么干的,不用说什么东西管什么用,只要找个头脸囫囵的家伙代言就行:“我从来不做广告,不过按摩棒这玩意儿可真是好使,赶快去买呀!”或者:“今年清明不烧纸,烧纸就烧狗头金!”烧狗头金有利于GDP增长,这是学者们说的。这些学者个个聪明绝伦,喝大量的脑白金,屁眼里塞个螺帽就能冒充精密仪器,有两个甚至已经读完了高中,要不怎么是学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