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夏奈尔(第2/3页)

年龄、理想,为什么放弃。八岁数学家陈景润数学家能赚几个钱呢拿头撞树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十四岁少年英雄赖宁,放火的多了,救火者就不再享受政府津贴,哭泣的孩子坐在火窟中,守着一朵未来得及开放的花;十八岁政治家希特勒当坏蛋更需要天赋,如果世界是一枚硬球,只有杀人者把它握在掌心;二十二岁黑道英雄李逵穷光蛋都梦想绑架富翁,而事实恰好相反,野蛮人之所以被鄙视,是因为他们吃人时从不用刀叉;二十五岁白人比尔•盖茨给他洗脚也得通过托福考试,白种人需要自由,而黄种人只需要面包,这就叫做世界格局。现在——钱。

你一定觉得这个“钱”太大了,大到不像钱,但就是它撑起了二十一世纪的天堂。它是电,它是光,它是唯一的神话,也是我的super star。它是世间最后的信仰,每个成年人都是它的忠实信徒,还有那些早慧的孩子。

我摩弄着那支万宝龙笔,微笑着,沉吟着,慢慢飘了起来,在空中喃喃呼唤我的天国:那些车,那些房,那些燕窝,那些保镖,那些长发飘飘的二奶……

“做梦吧你就,”我女朋友在二奶部分拍案而起,“看你那副德性!你要是能发财,我……我他妈把头都揪下来给你!”

那个头大约有五斤重,掏空了可以装两百枚硬币,煮熟了够一个人吃两天。我惆怅地落回地面,眼睛呆呆地望着那张报纸,又把那一千七百万数了一遍,然后举起那支笔,慢悠悠地笑了起来,笔冠上的钻石正发出蓝幽幽的、醉人的光,“你知道这支笔值多少钱?”

她翻翻白眼:“不就一万多嘛,你自己说的。”

“错!”我摇摇头,“不是一万多,而是,三十六万!”

把祖母绿拿给蛇看,蛇就会流出眼泪。把钻石金笔拿给女朋友看,女朋友就会流出口水,她流着口水问我:“不会吧?那个人这么有钱?!”

我像伯爵夫人一样微微颔首,手如兰花,优雅地指向桌上的报纸(再来一副蕾丝花边的长手套就更带劲了):“你知道这个神秘客是谁?告诉你吧,事情发生的当天,他就在我身边。”

她满脸通红,站在那里直翻白眼,看样子马上就要晕过去了。我拿起报纸,笑眯眯地往卧室走,刚走两步,背后传来一声大喝:“冷血!”她流着泪说,“瞒了这么久都不告诉我,冷血!”

咳,怎么说呢,爱上钱之后,我的血确实不那么热了。

财务部的大姐终于成功地把我拉进了教堂,她最近当上了财务经理,又管工资又管钱,不能不让我重视。不知道这算不算卑鄙,但据我所知,她们教早期也是这么干的,公元四世纪,有个叫涅斯托尔的长老对罗马皇帝说:“你帮我铲除异教徒,我就给你天堂。”连天堂都能拿来卖钱,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作为一个应该被铲除的异教徒,我一直搞不清天主教和新教有什么区别,当然我也不大care,被共产党教育了这么多年,起码的觉悟还是有。再说,既然她的主有那么大的神通,为什么不把人造得完美点?何苦弄一大堆罪犯出来,然后又费劲巴力地去拯救他们?还是国产神仙比较不out,像老孔丘那样,有力则行,无力则止,最多发发闷骚,绝不语怪力乱神,更不会脱了裤子放屁。

这牧师也很有意思,开始的时候赞美上帝,说着说着就成他自己的先进事迹介绍了,他少时聪明后来达,读过名牌神学院,跟过名牌神学家,去过几万个大洲大洋,还在爪哇国布过道,等等,每说三句话就要引用一次:“Dr.Willson说过……”这个威尔孙不知干什么吃的,说得那么神圣。一众信徒正身端坐,听得眉花眼笑,个个像被酥油浇了脑袋。我有点不耐烦,坐在那儿东张西望,从桌上的银器到墙上的壁画,逐个推敲它们能值多少钱,算到差不多一百万的时候,台上的牧师突然停了下来,袍袖一拂,笑容可掬地迎向门口,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找他,世纪墙公园、半山茶坊、名悦酒店……他带我去的每个地方都走了一遍,用句修辞性的说法,真是油箱都跑瘪了,可他始终连个影都不见,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他死了,想想那天公园里的情形,说他是棺材里爬出来的我也会深信不疑。

他站在门口,简直就是安东尼•霍普金斯的中国干瘪版,头昂着,胸挺着,目如鹰隼,看谁谁都得一哆嗦,就那么随随便便一站,整座教堂似乎都矮了半截。

牧师几乎是驮着他进来的,不用说,这肯定又是钱的功劳,连这教堂都是他建的也说不定。前排的信徒知道来了大人物,纷纷起身让座,他点点头,缓缓地走到中间坐下,六七个小伙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清一色西装领带,裤线锋利得可以杀猪。我紧紧地盯着他,一颗心嗵嗵地跳,有点高兴,还有点莫名的忧伤,脑袋里翻来覆去只响着一句咒语:玛力多,玛力多,蒙玛力多玛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