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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律师读上诉状,刘亚男读答辩状,这都是基本程序。刘亚男的声音十分好听,普通话也标准,一副播音员的派头。我一边听一边拿小指挠她的丝袜,刘亚男痒得直跺脚,一会儿读完了,她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讨厌!笑眯眯地递给我看,这就是撒娇了,我一下得意起来,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

这案子并不复杂,就是简单的购销合同纠纷。对方叫“银合发展总公司”,名头听着唬人,其实压根就是无赖,光要货不付款,几年下来,财产转移了,老板蒸发了,连续几年没去年审,直接被工商局吊销了执照,连根人毛都找不到。这事很麻烦,我费尽周折,终于抓到了一点马脚:这无赖老板在东北还开了一家木材加工厂,不过注册资金很少,只有五十万。我当时也觉得有点悬,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飞了一趟东北,连着几天明查暗访,我踏实了:这厂没有独立法人资格,还挂在已被吊销的“银合发展”名下,天生就该跟着赔钱。而且广有资产,光囤积的木头就值一千多万,还在当地承包了上百亩的山林。我动作也快,第二天就立了案,带着几个人连夜赶去,该查封的查封,该冻结的冻结,山上的树没法封,相信他们一时也砍不完。对方也不是泥捏的,发誓跟我周旋到底,请了君合所的大律师侯斌。这人也是老手,接到法院传唤,第一反应就是提管辖争议,声称这案子应该由长白山山神管,接着是时效争议,说这案子已经过了诉讼期,丈人打舅子,想管也不能管。争议不成,又申请追加当事人,从立案到开庭,足足拖了两年多。一审判决下来后还不肯认账,追着打二审,搞得人人筋疲力尽。

读完了答辩状,开始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侯斌在细节上跟我纠缠了半天,突然矛头一转,要求调解。曾晓明问我什么意见,云天公司的肖老板就坐在旁边,说调解也行,只要能拿回钱来。我低声骂他:“你他妈傻了?一千多万的钱和货封在那里,有什么可调解的?就让法院判!”所谓调解,其实是个协议陷阱,签个分期付款的合同,像挤牙膏般一点点地付,最后照样耍赖,钱肯定还是拿不回来。肖老板被我骂得老脸通红,说那怎么办,我说只有五个字:不同意调解。剩下的事由我来办。

这案子基本算结束了,我拿那张神州行卡给曾晓明发了条短信:案子审完,晚上庆祝一下。他很快回复:你把冯佳叫上。这名字有点陌生,我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嘴里骂了一句,感觉胃里阵阵发苦。

那天在江心岛,我一直没睡。佳佳倒也守信,凌晨三点准时敲开我的房门,到浴室冲了个凉,连浴巾都没披就走了出来,浑身的水滴答乱淌。我直咽馋涎,一个虎跳蹿了过去,她的态度十分奇怪,不配合也不抗拒,大睁两眼看我施工,自始至终面带笑容。完事之后直接开口要钱,我给了两万,她还不满意,说不行,再给六百。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钱都掏出来了,想想不对劲,说你要这六百干什么,她还是笑嘻嘻地:“你不是把我当成妓女吗?嫖都嫖了,想赖账啊?”我大感无趣,讪讪地辩解,说是鄙人一向尊重女性,在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云云。还没说完,她一下拉开房门,站在门口大喊:“嫖客赖账,你他妈不是人!”我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拽她进来,恭恭敬敬地递上六百元。她一张张数过,抬头问我:“今天你们俩一起把我玩了,很过瘾吧?”我不敢做声,心想这有什么过瘾的,你又不是王母娘娘,还不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她收起钱往外走,快出门了,突然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脸色惨白,双唇突突乱颤。我心里也有点难过,刚想说点什么,她脸孔一红,呜呜地哭起来,哭了几分钟,捂着脸就往外跑,我跟出去,看见走廊里灯光绯红暧昧,美人行云流水般飞奔而去,腰肢纤细,长发飞扬,情景十分迷人。

现在冯佳成了生活频道的记者,取了个艺名叫冯婉,每晚九点准时在电视上发嗲:“这里是《城市写真》,记者冯婉为您现场报道。”这种时候我总是有点发呆,感觉人间突兀,万事都有深意。上周去电视台做节目,跟制片人伍彦聊起了她,伍彦十分不屑:“烂货!跟编导睡,跟导播睡,跟摄影睡,他妈的,只要裆里有根肉,她连公狗都不放过!”我久历人世,知道这话有点夸张,不过最关键的是她还没跟伍彦睡。

我跟曾晓明转述了伍彦的评价,意思是算了吧,鸡鸣天下,哪儿找不到女人?他十分不忿,说人家活泼点,你们就说人家骚,人家严肃点,你们又说人家性冷淡,你们这些王八蛋也太难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