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个铜钱也立折子! (第9/17页)

“我问你,这些银子是哪儿来的?”张广发一时有些乱了方寸。京商并不是无缘无故找上泰裕丰,之所以在三大票号中选了它来作为最先的对手,就是因为看准了王天贵在票商中人缘极差,一旦出事没人会帮他。所以眼下这笔银子绝不可能是从别处匀借过来的。

古平原像是早就料到有此一问,哂笑了一下,答道:“你先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陷害于我,我便把这银子的来历告诉你!”

“你……”张广发被堵得张口结舌,一甩袖子悻悻而去。

张广发可不是易与之辈,回到大平号后他立时着手安排伙计们顺藤摸瓜,找寻泰裕丰的财源。可没等伙计回报,李钦便急三火四地找了来。

“张大叔,我弄明白这笔钱的来龙去脉了。”

李钦的消息很准,是昨天午后,他与如意在城南一处特意包下的小宅子里幽会时,如意在床上透露给他的。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手,我真是小瞧了这个古平原。”其实张广发心里早就暗生警惕。一个流犯,从关外脱身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接连便做了几笔震惊商界的大买卖,别的不提,单说最近他跟着僧格林沁的马队上战场,一路卖粮做生意赚大钱,张广发扪心自问,京商里也挑不出这样有胆有识的人才!

可是李钦不服气,他视古平原如眼中钉肉中刺。自己这个李家大少爷,平素在京里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满眼笑脸处处相迎,谁不捧着敬着,可唯独来了山西之后,竟是处处不顺,自己喜爱的苏紫轩两次帮着古平原,这还罢了,已经被勾搭上手的如意别看跟自己打得火热,提起古平原时,满眼恨意中还带了一抹恋恋不舍,他甚至怀疑如意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就是为了打击古平原,而女人的心思,李钦太了解了,恨一个男人的背后往往就是求之不得的爱意。古平原这个流犯,无论是商才还是女人缘居然事事压自己一头,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儿,李钦握紧了拳头,“张大叔,你管买卖上的事儿吧,这事儿你交给我,我一定办妥,断了泰裕丰这条财路。”

“你能行吗?”张广发有点不敢相信。

“瞧好吧!”李钦离座匆匆而去。

没过几天,古平原就接到手下跑街伙计们的回报,说是大平号的人跟上了他们,到处抢生意头寸,用的法子也很巧妙,是利用了乡下人爱占小便宜的心理,针头线脑一类的日用杂货带了一车,谁要是在大平号立折子存银,那就立马有一份礼,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在一文钱掰两半花的老百姓看来,自然也就有所贪图。

古平原又问了几句,知道领头的是个被尊称为“少爷”的年轻人,便知道是李钦的鬼主意。这也算是“以本伤人”了,别人用不起的计策,李钦用来却不心痛,自然有张广发在后支持,看来拉头寸是其次,断泰裕丰的财路才是目的。

见一众伙计都眼巴巴望着自己,等自己拿主意,古平原轻松地笑了笑。“做生意就像打仗一样,你有刀枪,对手也有,你有一招,他有一式,最后的胜负其实就在毫厘之间。别慌,大平号学咱们,我对此早有准备。”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问,“票号最怕什么?”

“吃倒账!”有个伙计接话很快,古平原改革铺规,这些小伙计是最大的受益者,眼看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多了起来,对古平原的敌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古平原现在一句话,这些跑街伙计令行禁止,听话得很。

“要我说是拉不来头寸。”银库里缺钱自然是大麻烦,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伙计接口、“都对。”古平原点点头,“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拉头寸和吃倒账之间还有一个躲不开的坎儿,那就是烂头寸。”

对于财主家来说,银库里堆满了钱那是好事儿,可对于票号就并非如此了。银库里的银子堆积如山,要是不能找到下家用出去,把利息赚回来,那么到了折子到期付息之时,票号就要白当差甚至赔利息。

“都怕拉不来钱,或是要不回钱,可是这钱用不出去也是毛病。”票号的盈利全在一存一放的利息差额上,“如今大平号和我们比谁拉的头寸多,可是万一这笔钱砸在手里,那还不如没有。”

古平原分析得头头是道,伙计里就有忍不住出声的了,“三掌柜,听你的话可真不像是初入票号,倒像个老掌柜。”

古平原一笑,他自打与王天贵成了冤家对头,就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票号这个行当,等到邓铁翼出了事,古平原这才认清,不掐了票号这条根,想动王天贵那是千难万难,于是他更是夜半读书学习票号的规矩和经营之道。他是三掌柜身份,愿意不耻下问自然有人肯教,古平原由此得知,有一本毛鸿翙写的《三都往来文稿》,是他历年经营票号的大成之作,古平原重金购得一本,不多日已然能够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