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个铜钱也立折子! (第6/17页)

“对!”“对!”“说得没错!”周围的伙计们一片应和,他们平素都有自己相熟的主顾,定期去跑一跑,闲下来到茶馆喝杯茶聊聊大天,日子过得很是舒坦,听说古平原要改规矩,让他们去乡下泥腿子家拉头寸,先就是一阵打怵,接着自然是不情不愿带了怨恨。

曲管账没想到这把野火这么容易就点了起来,心中暗喜,但他还要防着王天贵知道后怪责下来,要拉个垫背的,于是故意站起身把手往下压了压,“都是自家的买卖,闹意气就不好了,既然大家推重王炽,我看这件事还是问问他的意思吧。”说着向旁看了一眼。

王炽铁青着脸坐在座中,筷子上夹的菜半天也没入口,听曲管账问,他这才勉强笑了一下,“三掌柜做事自然有他的一套道理,不过我前些日子去要账时淋了雨,受了寒气,打明天起要休养,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对,我腰疼,我也要向柜上请假。”

“我也是,要回家去看望爹娘。”

众人七嘴八舌,可把曲管账乐坏了,他心里暗道,“一个好汉三个帮,没了这些跑街伙计的帮忙,我看你古平原拿什么翻江倒海!”

古平原如今是三掌柜,月规银子足够他在外面租了间房,离着泰裕丰只隔半条街,是一座独院的其中一间。他一早起来挂念着生意,来票号看看伙计们都准备好了没有,要分派他们各自去跑的路线。谁知到了柜上,曲管账一脸的事有不巧,拿出一沓请假条子,第一张就是王炽,往下看全是跑街伙计,内外账房一个请假的都没有。

这古平原可没想到,看曲管账一脸阴笑,就知道是他在背后捣鬼。古平原深吸一口气,想着对策。要是去找王天贵告上一状,也许能把这些刺头儿伙计弄回来,但是难免让人小瞧了自己,而且那样做今后这个仇可就结下了,岂不正是中了曲管账的心意。

“这些伙计太不懂事了,票号如今正是多事,他们一个个都请了假,我要告诉大掌柜去,年底‘讲官话’时,非辞掉一两个不可!”曲管账假意怒道。

“不必了!”古平原一声冷笑,“我就不信,没了张屠户,就非得吃带毛猪不可。”说完甩头飘然而去。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来吃这头猪!”曲管账得意洋洋地盯着他的背影出了泰裕丰的大门。

古平原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踪影不见,连个信儿都没有,别说曲管账,就连王天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起初以为古平原跑了,可是常玉儿还在自己府上,何况叫陈赖子去打探回来的结果,常四老爹也安安稳稳地住在油芦沟村,以王天贵对古平原的了解,他要跑不会不带上这两个人,更何况从前都不逃,刚刚把他提拔重用便逃也实在不合常理。

这大半个月里大平号更是气势如虹,他家的票号前人来人往,泰裕丰却是门前日渐冷稀。王天贵心里着急,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接了藩司衙门的胡师爷一封信,终于坐不住了。

“大平号那个张大掌柜前天去省城拜会了藩台大人,送了一份厚礼。”他紧锁眉头。

曲管账知道厉害,立时心头就是一紧,“为什么呢?”

“他想要代理协饷。”

“协饷都有定额,十八家大票号按买卖大小分成,大平号要是挤进来,就会分薄了大家的利润,咱们正好乘这个机会让他广为树敌。”曲管账眼珠一转,出了个主意。他最近为了大平号的事儿也是头疼死了。这家票号好像专以泰裕丰作为敌手似的,眼看账簿上的存银一天少似一天,别的不说,年底分红算身股,自己那一份必定要大大缩水,更有甚者,万一泰裕丰倒了,那自己这只金饭碗可就砸了。同船合命,不由他不多想一想。

“树什么敌,他是冲着咱们来的,一开口就要分咱们那一份。”

“这……那、那藩台大人怎么说?”曲管账真急了,要是协饷的“放空”保不住,明天主顾来提银子,自己立马就得抓瞎。

“那是咱们喂熟了的官儿,不会被他一份礼就买了去,但是长此以往可不堪设想哪。这个大平号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真的就吃定了咱们?”王天贵百思不得其解。

曲管账一时无言,也跟着愁眉不展。二人正在相顾,忽然听前头一阵喧哗,不由得都是一惊。

在泰裕丰那宽敞的前柜大堂里,古平原面冲着两扇黑漆大门,手指着一面山墙,指挥着他雇来的短工,“放到墙角去,一袋袋码好喽。”

他指着外账房的伙计,“去把大秤拿来,称银子记账。”又对内帐房的先生道:“把银库打开,准备清点银子入库。”

“对了,多拿些空白折子,我带出的折子早就用光了,等一会儿要把记在本上的账都立上折子。”古平原挥了挥手上的白纸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