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忍要忍到极致,退要退到彻底 (第5/17页)

“您说晦气不晦气,这刚打开门板做生意,就来个找茬的。一文钱就要立折子,不给立还打人。跑到咱们泰裕丰来捣蛋,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要不治治这小子,咱这生意往后还怎么做了!”

“曲管账!”如意把脸往下一沉,“这生意是老爷的还是你的?你说做不成就做不成了?”

曲管账闻言大大一愣,怎么着?听这句碴口,四姨太竟是要为这人撑腰。他撩起眼皮快速地端详了古平原两眼,心里马上一沉。如意的出身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这个年轻人一表人才,莫非是当初这女人在花月楼里交的小白脸不成?难道说他上门找事儿,是跟四姨太有关?是来讹钱,还是来讹人?要真是这样就变成了王大掌柜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要是不留神掺和进去,过后人家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自己可会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儿,曲管账倒吸了口凉气。自己在票号做得稳稳当当,走在外面体面光鲜不说,每个月的规例银子拿着,吃香的喝辣的,可犯不上趟这一趟浑水。

他跟着王天贵多年,见风使舵的本事早就学到手了,见状不妙自己慢慢收篷,干笑两声:“嘿嘿,是,四姨太说得对,我说话没过脑子,您别见怪。”说完了,转回身瞪伙计,“聚过来干什么,都给我干活去!”

“曲管账!”这一回是古平原说话了,“你先说明白,这一文钱的折子到底立是不立?”

“立,当然立!”不就是个折子嘛,曲管账在票号做生意,虽然善扯顺风旗,不过驾逆风船也是老手。他打定了不在小事上吃亏的主意,脸上堆起笑,连连点头,伸手就想去捞地下那枚铜钱,“我亲自给您立折便是,请问您先生贵姓,大号怎么称呼?”

“慢!”曲管账放了松炮,古平原却不依不饶了,抢先一步伸出脚去把那铜钱牢牢踏定。

“有道是‘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票号做的是银钱买卖,一丝一毫讲究的是清清楚楚,这么糊里糊涂地办事怎么行?方才一口咬定不做这笔生意,现在又说做了,请问一句,为什么?”

“这……”曲管账被问得张口结舌。心说你这小子不知好歹,我是看四姨太有偏帮你的意思,这才息事宁人,不然现在你早就被揍个满脸开花,扭送官府了,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他求援似地看了看如意。

如意却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票号的生意她虽不懂,但曲管账不做这笔生意的理由却显而易见,一枚铜钱还不够折子的工本费,换了哪家票号只怕都不肯立这样的折子,倒是古平原为什么一定要把一枚铜钱存在票号呢?

不只是如意有这样的疑问,在场的众人个个心中疑惑。古平原见大家都注目自己,知道先声夺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朗声说:“你这位先生答不出,那我来替你说,你不肯做这笔生意是嫌它太小,赚不到钱,对不对?”

曲管账本就是这样想的,见问不由自主地微微点了点头。古平原牵牵嘴角算是笑过,接着问道:“太谷县有多少人口?”

“十二万八千多!”曲管账与衙门户房的书办过从甚密,张口就答。

“山西一省又有多少人?”

“这,总在一千万上下吧。”

“那全国又有多少人?”

“……你、你问这做什么?”曲管账答不出来,有些恼怒。

“我来告诉你,那是两亿七千万!”古平原既然敢问,便知道答案,因为他在奉天大营帮助营官处理过军务,全国现在有一大半的省份都在打仗,拉夫抓差征兵役,自然要统计人口。

曲管账也不傻,眼珠一转就明白古平原想说什么了。当下极为不屑地一笑:“哦,我还以为你在弄什么玄虚呢。你无非就是想说,这两亿七千万人每人往票号里存上一文钱,就是二十七万两白银,算是一笔了不得的大生意,对不对?我告诉你,二十七万两银子对别家票号来说是天大的生意,可咱们泰裕丰还真就没瞧在眼里!”

这话说得够狂!但泰裕丰的大管账说得底气十足,而且也没人觉得他说得不对。因为早就传说太谷县王天贵坐拥数百万之资,是山西几大财主之一,人家说二十几万两不在眼里,这话还真没法驳!

大家都以为古平原这回肯定没词了,没想到古平原重重地摇了摇头,把脚移开,将那一枚铜钱拾起放在柜台上,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明白,那我也就不必对牛弹琴了。这一枚铜钱的生意做还是不做,随便你。”说完,他拍拍手上的浮灰,抬脚就往内堂去。

“站住!你、你什么意思?今天你不说清楚,休想出这个门口。”先是挨了一巴掌,然后又被奚落一顿,曲管账气得脸色煞白,早就把不得罪如意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