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没人提起(戴维·弗莱)

我听到消息时,哈罗德,不知道要怎么办。销售代表们在走廊里议论你。“你们听说弗莱出什么事了吗?”他们似乎急于告诉彼此,因为这是一个故事,一个悲剧,但没有触动他们的任何神经。我听得僵住了。我的第一冲动是直接去你家找你,想坦白一切。但我却走进了洗手间,几乎昏厥。那太震惊了。我感觉就像世界刚被捅出一个大窟窿,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我负有直接责任。我几乎无法走直线。

“你的气色很差。”席拉说。她把手背举到我的额头上,搁在那里。“我的天啊,”她低声说道,“你都沸腾了。”这一姿势让我想起母亲,而想到她让我不堪重负。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想她想得要命,就像在她过世后我想念她那样。我想让她和父亲把我带离这件事。我想让他握着我的手。“你应该回家。”席拉说。

我不记得那天下午的大巴行程。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付车费,或者有没有跟人说话。我记得那股炎热,我记得那个。我渴望独处的愿望超过一切。但当我走进公寓后,感觉更糟。

是寂静。我看到戴维以前爱坐的那张椅子,忍受着去目睹那张缺了他的扶手椅就像直接看他消逝。外面有车,有海鸥,有傍晚沿着河口散步的人们。每样东西都理所应当。除了戴维·弗莱没了。我想到你,还有他,我哭了几个小时。

那一夜在床上,我和衣躺下,手臂紧抱双膝,脚蜷缩得很高。不管我加盖多少层,都止不住地发抖。我一闭上眼睛,就只能看到戴维的画面,黑暗里的一具蓝色身影,悬挂在你家花园棚屋的大梁上。要是没听到销售代表们说起那个就好了。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更多他的画面,绑套索,找站的地方,把绳索绕在脖子上。他想死的吗?连窒息时也想吗?他有没有希望被人救下?我多渴望他来踹我家的门,透过邮筒喊叫我的名字。每当我入睡,总是睡不实。

我在凌晨某个时刻醒来,太热了,动弹不得。我觉得自己被吞进了混凝土中。我还是起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别闲下来。厨房,浴室,客厅,门口。几乎没停下过。我匆忙穿衣。无法忍受独自多待一秒了。我必须回到啤酒厂。

我无意中听到销售代表们说,你要离开至少两周。葬礼之前会有一次尸检。这连想都没法想,席拉说。这件事似乎连谈都没法谈,因为它再也没被提起过。

我不知道以后还怎么直视你。我知道如果我坦白真相,你一定会恨我。同样地,我也知道,在街上、巴士上、食堂里擦肩而过的所有人中,我最需要找到的,就是你。

*****

那是一个酷热的下午。戴维离世已有一周。如果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我感觉更糟了。失眠。没有食欲。我没法不想他。从他去世之前开始,我就没见过你。

我乘巴士去了殡仪馆。我必须以某种方式标志他的离世,因为像这样假装一副样子,而明明知道自己是另一副样子的感觉,太难受了。太阳灼伤了我的眼睛。每一样东西——天空、人行道、过往的车辆——都太白,太猛烈。我推开殡仪馆的门。这地方有一种冷却的甜味,我知道和尸体保存有关。然而感觉仍像走进了一个不同的宇宙。我的鞋子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回响。真希望有件外套。

一个穿西服的男人向我问好。问能不能帮上忙。他打了一条黑色领带,戴了袖扣;身上有种职业的哀悼气氛,没有我们这种外行的聒噪。我推测他是殡仪员。

我请求见戴维·弗莱。听到戴维的名字,那男人对着我的脸变温和了,头一次,看起来有人可能理解我在承受的悲痛。它在这里有了位置。

“你预约了吗?”他问。

我解释说我并没有具体预约,但我是这家人的朋友。我重复说想见见戴维。我需要见他,我补充说。

我的回答不是正确答案。殡仪员变得不安。他后退几步,伸手去拿记事本和钢笔之类的。我口干舌燥。他需要致电给客户,殡仪员说。除非我有预约,否则不能瞻仰死者。

“但他哪儿也不会去啊。”我回答道,提高了声音。话还没说完我就开始哭了。常态与悲痛欲绝之间仿佛不再有界限。

殡仪员的脸变得冷酷。或许他怀疑我是记者。我不知道。“我不能允许你留下,女士。”他说着已经往门的方向走,要为我开门了,热气和光亮从外面闯进来,太强烈,以至于像噪声。我想留在里面。我无法忍受被赶出去,尤其是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敢面对,现在我人在这里,却一无所获。

或许殡仪员察觉到了我的痛苦,因为他问我有没有东西要放进棺材里。他可以把它转交给客户;他可以为我做那个。我猜测他是在要钱,就像他们在教堂里传递银盘子那样,我的愧疚、痛苦有那么多,如果这能给你带来某种安慰的话,我愿意掏出我存下来的每一分钱。我打开手提包,这时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接待处另一头的一个房间里冒出来。我几乎没看到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在抛光的木质棺材后面,或许有一道蓝色的软墙,黄铜把手。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戴维的棺材,但感觉就像被打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