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死的时候该唱什么歌?

“亲爱的奎妮,”凯瑟琳修女读道,“参观了罗马浴池,泡了个澡;还遇到一个很著名的男演员,但我认不出是谁;和一个外科医生吃了奶油茶点。今天是艰难的一天。祝好,哈罗德·弗莱。”

“在我听来并不艰难。”芭芭拉大笑。

医院答应过,今天派心理辅导科的人过来看望我们。基于员工生病和近期裁员,所谓的心理辅导科,就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她花了好长时间努力地把她的菲亚特挪进一个空的停车位里。我们从娱乐室里看她先是倒进颐乐花园,然后径直撞上一个写着“此处禁停”的牌子。她从头到脚一身紫。紫色头巾,紫色连衣裙,紫色开衫,紫色鞋。这女人看起来就像一块巨大的瘀青,亨德森先生说。她缩着头跑过雨里。风抽打着窗户,吹倒了植物。

“心理辅导科”安排我们围成圆圈坐好,问我们想不想谈谈死亡。我们可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她说。全部的背景音就是清喉咙、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和沙哑的呼吸声。我们都变得很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蒸汽从她的湿头发和湿衣服上袅袅升起。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更愿意谈谈性爱,”芬缇说,“有谁最近有过吗?”

珠母纽王笑得太厉害,胳膊都掉下来了。

不,是真的掉下来了。他承认,他没有把它绑在残肢上,只是撑在夹克的袖子里了。绑带让他胳膊酸疼。芭芭拉发出一阵快乐的嗡嗡声来掩饰放屁。“心理辅导科”打开她的文件夹,检查笔记。

或许我们应该换个话题,聊聊音乐,她建议。有人想对自己的葬礼提要求吗?她解释说,很多人没有分享他们最爱的歌曲或诗歌就去世了。“而且这是你的葬礼,”她说,“你必须说出来你想要什么。如果你的亲朋好友知道你最爱的歌曲,就能缓解巨大的压力。”

“我们这里没有人有亲朋好友。”亨德森先生说。

“你只能代表你自己,”珠母纽王说,“我上一次问的时候,还有二十个孙辈呢。”

“而我有邻居,”芭芭拉补充说,“她只是太忙,没时间来看我。”

“哦,老天,”芬缇说,“我的人生就是顺得一塌糊涂。十六岁结婚。十七岁离婚。那就是最好的一段了。没人会为我掉一滴眼泪的。我走的时候,你们可以在我身下点一根火柴,然后打开收音机就行了。”

珠母纽王这一次大笑时,托住了自己的肩膀。

亨德森先生翻了个白眼,瞪着他自己的手表。一个穿格呢家居服的病人——他是昨天到的——已经闭起了眼睛。

我对“心理辅导科”感到抱歉。我在笔记本里写了些话,让凯瑟琳修女读出来。

“奎妮想要一首珀塞尔19的歌,叫《哦,孤独》,还有《铿锵玫瑰》,保罗·罗布森20唱的。”我的心怦怦直跳。

“那很温馨啊,”“心理辅导科”热情的话语把新病人都吵醒了,她惊慌地高喊,“你愿意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我在笔记本里写,我以前在金斯布里奇时,常用留声机听珀塞尔的唱片。从公立图书馆借来的唱片。它让我想起一个朋友的儿子,尽管我很小心地不去提他的名字。

第二首歌,我写道,是我父亲最爱的歌曲之一,于是它也成了我的最爱之一。他以前常在工作间里唱,母亲会停下家务事来听。有时你能爱上一样东西,并不因为你本能上与它相连,而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关系,把他们的东西放进心里能够把你带回他们的身边。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些话都写到笔记本上。没有人抱怨,连亨德森先生都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写到我的葬礼。

我没有补充说自己仍保留着珀塞尔的那张唱片。我这辈子从没偷过东西,除了那个。金斯布里奇图书馆的唱片部可以用我的罚金买下一整区新的古典唱片辑了。

当然,如果图书馆还在,还有古典音乐区的话。

但我没在娱乐室里流露任何情绪。“你是个杰出的人,奎妮,”芬缇说,“我要当《泰坦尼克号》里那个女的。双臂张开之类的。那首歌叫什么?”

“你说的是席琳·迪翁的《我心永恒》吗?”“心理辅导科”问,“那是很热门的葬礼歌。”

“我的第三任妻子选了它在我们的婚礼上放。”珠母纽王说。

“婚礼上也很受欢迎。”“心理辅导科”加了一句。

“我那个妻子的心可没永恒多久。她跟酒保跑了。”

“席琳·迪翁有种新鲜的气息,”芬缇高声说,“杰德·古蒂21也是。”

“杰德·古蒂不是死了吗?”亨德森先生问。

“但她还是有种新鲜的气息。”芬缇说。

“我们能不能回到葬礼音乐的主题?”“心理辅导科”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