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蝴蝶(第2/3页)

刹那间蔺曼卿已经变成了一条白色的水蛇,缠住了蔡观止。真的很难想象,要是发现她的是那个绿林好汉吴贵法那又会怎么样?因此这女人的命多半还是由上苍来安排的。水中的蔺曼卿已经有水鬼附身了,而且这水鬼一定是蛇仙。如果没有蛇仙附身,她又怎么可能比水还要绵软,没有水袖亦舞,缠绵悱恻,好不痛快淋漓!如果不是一条水蛇,那她也是一条快活的鱼,在这没有一丝污染的河里,最宜畅游!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上下游动。她的身子开始燃烧起来,白色的火焰不住地往外喷,很难想象,水与火在这里居然可以相容!

就在他要进一步的行动,就要有实质性的内容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腿抽筋了。也许是水太冷了,他浸泡在水中的身子也开始痉挛了,似乎是受了双腿的影响,先是从小腹,接着到了肚皮,继而上升到胸脯,反正他全身都哆嗦了。她气得浑身花枝乱颤,心里暗骂,你这小子发什么抖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庄严起来,逼视着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让他做应试教育的选择题,你到底是一匹骏马,还是一只蚂蚱?是啊,天子重英豪,蚊子叮卵泡,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是啊,伯乐相马相良马,孙子索骥索蛤蟆,自古佳人喜神骏,缘木求鱼求个啥?信马由缰好潇洒,蚍蜉撼树亦典雅,云卷云舒任遨游,花开花落全由他!他终究答不上来,她朝他笑了,水里太冷,我们还是上岸去吧。他这次在关键时刻一抽筋,在关键时刻又受到了应试教育的毒害,就顺理成章地保全了一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

到了岸上,他们都披上了外衣,破瓜之事也就没有继续。她有些歉意地睃了睃他,心底里道,呆子,别恼,等哪一天我嫁给你,一定给你排起十里红妆,然后让你剖个痛快,你想怎么剖瓜就怎么剖瓜。他们走了,穿过林子,穿过草地,一直漫无边际地朝前走。散步往往与谈心相连,是交流的最好时机,他们东拉西扯,海阔天空,天马行空,蚂蚁搬家,倒也谈得投机。有了水中的那一回相缠,虽未交欢,可他们之间已是零距离了,她有时也会做出拉手依偎之类亲昵的动作,令他一次次的受宠若惊,骨头酥软,皮肉化水,就差没有再次抽筋了。

忽然,蔺曼卿撒娇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三少爷,你现在已经找到我了,说来听听,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我有心灵感应,你是我的方向,你在哪里,我就准时出现在哪里。她有些生气了,嗔道,人家好好的问你,你什么态度!他幽地反问,嗳,你说到底有没有鬼神?她一怔,盯住他,反问道,你说呢?他脱口而出,信则有,不信刚无。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魔鬼与天使都是人的化身。他站住了,四小姐,你跟我说实话,他们为什么说你是妖精?她苦笑了一下,他们的话你也信?他偏要一条道走到黑,我是问你,他们为什么要诬蔑你为妖精!这回她笑得很灿烂,妖精有什么不好?一个女人能做到妖精这个份上,也算是做出境界来了!你说呢,三少爷?

蔡观止沉默不语。他们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她忽然问,三少爷,你是不是对别人的流言蜚语很在乎?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是的,流言止于智者。其实,我就喜欢妖精,鬓插山花脸带笑的妖精,如果不是妖精我还不爱呢!她刹那间心花怒放,去你的吧,谁要你爱!她撒腿就跑,在林子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他边追边喊,等等我!她亦大叫,有本事你就鸡飞蛋打!他跑得气喘吁吁,我没有蛋,你也不是鸡!你是金凤凰,这凤凰山上最美最美的金凤凰!他们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他们跑过了一道道山,跑过了一条条河,终于跑到了一个山坡上,在一片芳菲的草地上停了下来。他采来了一束野花,送给她,她一嗅再嗅。

天色已近傍晚,乌鸦也将要归巢了,残阳如血,青山涂抹了一道玫瑰红。她说,我真的是一个妖精。他冲着她笑了笑,不管你是狐狸精,还是白蛇精,这辈子我都认了。她浅浅地一笑,将头靠到他的身上,依偎着他。他掏出那只陶埙,幽幽地吹奏起来。埙声凄美而忧伤,将向晚的风招来了,花间欲眠的蝴蝶重新唤醒了,漫天的红霞也吹红了,像火烧一般。命悬一线的夕阳,在树梢头吊着,在山峦上挂着,像一枚硕大的草莓,有红色的汁液往下滴落,又像挂在西天的一盏红灯笼,照耀着整座凤凰山。夕阳在埙声中西沉,在他们潮湿的眸子里缓缓地落了下去,给这浪漫的一天打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他停止了吹埙,眼中含着亮亮的泪水,长叹了一声,金凤凰终于飞走了。他把夕阳比作了金凤凰,最美最美的金凤凰,凤凰长长的尾巴,就是红霞满天飞彩蝶,满目青山夕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