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谒玄英诗兴方酣,邂蓂荚酒意正浓(第2/6页)

方干点点头道:“你这两副对子倒颇见功底。老朽新近为友人作了一首五律,其中一字尚未斟酌妥当,你来看看。”说罢从案头拈出一张纸递与光波翼,只见上面书道:

志业不得力,到今犹苦吟。吟成五字句,用□一生心。

世路屈声远,寒溪怨气深。前贤多晚达,莫怕鬓霜侵。

第四句果然空了一字。

光波翼寻思道:“老先生怎会斟酌不出佳字,想必又是出题考我。”

再看诗中空出这一字,换作常人,或用“尽、毕”等字,不过如此则未免平庸。

光波翼沉思半晌,向方干深施一礼道:“晚生斗胆补上一字,还望先生勿怪。”随即吟道:“志业不得力,到今犹苦吟。吟成五字句,用破一生心。”

话音未落,方干一拍大腿,连声叫道:“好!好!好!”说罢又取出一纸递与光波翼。

光波翼见那纸上仍是书写的这首诗,第四句赫然便是“用破一生心”。

(按:上面一诗即为方干晚年所作的《贻钱塘县路明府》,其中“吟成五字句,用破一生心”后成名句。)

方干哈哈大笑道:“后生可畏啊!看你年纪轻轻,诗文造诣却是不浅,可喜可喜。”说罢起身拉过光波翼,让他坐在自己对面。

光波翼忙称惶恐,坚持要以师礼待之。

方干道:“老朽设这三关,过得第一关者,可与之谈诗。过两关者,可令入室教之。如今你连过三关,当为老朽的忘年之交,独孤小友,何必谦辞?”

光波翼拗他不过,只得一笑置之,遂坐在方干对面。

方干让小童重新看茶,这才与光波翼开怀畅谈。

掌灯时分,方干留光波翼用晚餐,光波翼道了声“叨扰”,也不推辞。二人草草用了些粥饭,便继续谈诗论文,直至夜半,二人仍意犹未尽。光波翼见方干已露倦容,遂起身告辞。

方干亲自送光波翼出门,道:“我与独孤小友一见如故,本想促膝达旦,无奈年迈体弱,力难从心。明早老朽照例要去镜湖垂钓,如小友得暇,可在湖畔一聚。”

光波翼喜道:“如此甚好,晚生明日一定赴约。”

向北走出方干家百余步,铁幕志正在湖畔静坐等候。

原来光波翼进门前,悄悄安排铁幕志守在院外,以摩尼宝镜术察看方干家中是否有百典族人的踪迹。

光波翼近前笑道:“有劳兄长久候。我与玄英先生以文论友,颇为投机,却未及问到百典族之事,不知兄长可有发现?”

铁幕志摇摇头道:“老先生家中,除他本人外,只有一个小童和一中年妇人,那妇人应是他家中的下人。”

光波翼道:“看来只有明日伺机向老先生打听了。兄长可曾用过晚饭了?”

铁幕志笑道:“我在你和玄英先生吃粥前便已用过了。”

光波翼也哈哈一笑,二人便去随意寻了家客栈住下。

次日一早,光波翼与铁幕志商量妥当,让铁幕志在城中四处打探消息,自己则去湖畔赴约。

光波翼沿堤而来,但见镜湖数百里,碧水清莹,湖面晨雾霭霭,周岸花木隐隐,方干头戴斗笠,坐在岸边垂钓,一只小鸟飞落在斗笠之上,旋又飞走,不由得即景成诗,张口吟道:

镜湖水如玉,烟霭遮翠堤。翁笠落青鸟,钓钩惊老鱼。

方干闻声笑道:“好一个‘翁笠落青鸟,钓钩惊老鱼’,静处如老僧入定,动处则愈彰其静,妙趣由生,大可玩味。”

光波翼上前施礼后坐在方干身边,二人便接着昨夜的话题,畅聊起来,时至近午,竟无一条鱼儿上钩。

方干叹道:

山翁抱篓愁待客。

光波翼脱口对道:

湖鱼听诗忘咬钩。

方干哈哈笑道:“老朽得此小友,幸哉,快哉!然虽可无鱼,却不可无酒,这会稽老酒冠绝天下,老朽今日定当请小友吃个痛快。”说罢收了鱼竿,要光波翼扶他起身,拉着光波翼沿湖畔向北岸走去。

北岸向西一二里外,是座小山,二人来到山下一处大宅院前,方干上前叩门。少时一名小童开门出来,见是方干,忙笑迎了进去。

这宅院乃是背山面水而建,院内几株古树,荫厚蔽日,眼下虽时值盛夏,院内却是凉爽可人。那院中的小景亦甚为别致,假山星陈,奇石间布,花木错杂,曲径通幽,亭台忽现,水榭巧藏,当真是一步一美景,一转一妙色。

光波翼边走边赏,边赏边赞,不知此处是何人的府邸,方干却含笑不语。

二人随小童穿过两进院子,径直来到书房,小童请二人稍坐,转身出去通禀主人。

光波翼见这书房宽大敞亮,陈设亦颇为考究,清一色花梨木的书架、书案和椅子,博古架上摆置各色宝物,南窗下有一张卧榻,想来是供主人读书倦怠时小憩之用。再看西面墙上一幅字,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