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国忍府中观奇画,馠风阁上闻海音

风习习,花摇枝曳,雨蒙蒙,红润绿湿。芳心似有纤丝缚,步欲归家却迟疑。

花粉冒雨返回罗刹谷,时近黄昏。她未及换下湿衣,便径直前往目焱房内复命。只见房中门窗洞开,灯烛方秉,案头一炉熏香袅袅缭绕。那目焱背对房门端坐在一把胡椅上,身着灰色素袍,正自品着一盏香茗,虽不见面貌如何,但观其背影安详,举止舒缓,俨然一位儒雅之士。

(按:古时中国人习惯席地跪坐,从南北朝时期高形坐具开始逐渐推广,至于唐代,特别是盛唐之后,人们已经普遍惯于“垂足而坐”。胡椅正是当时比较流行的具有靠背的椅子。)

花粉款款跪在目焱身后,轻声唤句“师父”,便低头不语,待目焱发话。

目焱搐鼻深吸,嗅了嗅茶香,举盏小啜一口,让香茗自舌尖沿两侧滑到喉咙,轻轻咽下。

“好茶!”目焱放下茶杯,微笑道:“这是南边儿送来的新茶,你房里也有一罐儿。”

花粉俯首道:“多谢师父记挂,弟子……未能截住那封信。”

“不打紧。”目焱蔼声说道。

“可弟子……连村口都未能进去……我真没用!”花粉竟自呜咽起来。

“不必难过。百姓蒙难,天道垂怜,艰险纵多,天必佑之。自古成大事者,皆须历经重重磨难而后成,区区一点挫折,何足挂齿。”目焱安慰她道。

花粉哽咽道:“那……那封信……”

目焱微微一笑,道:“你看,他们送来好茶,还带来一封好信。那封信,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快起来,跟师父说说,你都碰上谁了。”

花粉这才以袖拭泪,缓缓起身,将此番经过细述一番。

目焱半晌无语,良久方道:“光波翼,颇有乃父之风。”

花粉讶道:“他当真是光波翼?”

目焱“嗯”了一声,随即将光波翼的招数一一拆讲给花粉,一如风子婴所述无异,尤胜一筹,他竟连光波翼以花粉毒注入大树太阴脉一节也剖析得明明白白。

花粉叹道:“师父,我这亲眼见的还不如您听故事的看得明白。依我看,风、地、川三位国忍合起来也及不上您。”

目焱只淡淡说道:“旅途劳顿,你去歇息吧。”

花粉辞别目焱,转身出来,心里默道:“原来他当真便是光波翼。”却听目焱在房内自言自语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幽兰谷,兰心岛

孙遇等人由光波翼陪同,在瞻部各处游历了大半日,傍晚更有坚地、风子婴两位长老在兰心岛馠风阁设宴款待,菜肴丰盛,却无半点荤腥。

坚地长老向孙遇、李义南二人拱手道:“我等忍者一向茹素,谷中并无荤腥,款待不周之处,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孙遇笑道:“不妨!想是忍者师从佛门,是以历来食素。”

李义南也笑道:“正所谓入乡随俗,长老不必见外。”

坚地长老微笑道:“食肉气浊,茹素气清,浊则滞,清则虚,修习忍术,戒荤茹素乃是入门之必须。”

李义南一拍大腿道:“怪道我自忖再练武三十年,也及不上黑绳兄一根毫毛,人家愈练愈清,我愈练愈浊。也罢,从今日起便吃素了!”众人哈哈大笑。席间彼此相谈甚欢,颇感相见恨晚。

兴致既起,酒意便浓。风子婴也是好酒之人,今日遇到李义南与孙遇,正是酒逢对手。大盏相酬,推杯不休,不出片刻,彼此已然呼兄唤弟。

坚地滴酒不沾,黑绳三也只浅啜轻尝,不时告罪推辞,陆燕儿更是略一致意而已。不想光波翼年纪虽轻,却是海量,人亦极为豪爽,与那三人对饮,毫不逊色,替坚地长老连敬孙遇、李义南和风子婴每人三大杯,又替黑绳三挡了数杯,竟自不醉。孙遇和李义南心中暗自喜欢,又闻风子婴向众人说了光波翼晨间御敌的故事,更加钦佩这位少年豪杰,与之相交愈契。

光波翼对孙遇善画尤有兴趣,不时向其讨教丹青之道,孙遇便询问他何以钟情墨色。

光波翼道:“先父在时,亦好丹青,家中尚存先父手卷十余幅。我每每思念先父,便展观其画,久之亦觉乐矣。”

孙遇闻言喜道:“不想令尊亦是同道中人,我也很想瞻仰令尊大作,不如今晚我便到贤弟府上叨扰一夜,我二人可赏画品茗,促膝长谈。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光波翼喜道:“如此甚好!”

酒酣意畅,宴席将毕。奉上茶点,坚地长老命人洞开四窗,谷中兰气随风盈室,嗅之酒意顿消三分。

孙遇道:“此楼不愧唤作馠风阁,兰香随风,萦鼻不散,直令人飘飘欲仙。”

李义南附道:“不错。若能再闻得一二佳曲,便似身在瑶台了。”说罢侧目向陆燕儿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