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艺高服众小人忌,以德报怨君子行(第3/7页)

刘漱淡淡一笑,说道:“不敢。不知孙先生师出何方高人?”

孙位笑道:“在下鄙陋,不敢辱没恩师清名。况且他老人家既非权宦,亦非名士,不提也罢。”

刘漱哼了一声,不再搭话。

杨一忠伸手侧身道:“孙先生请就座。”随即啪啪击掌两次,四面的门窗一时全被关上,只留下北面窗子。孙位这才发现,原来屋外四面四角有八名军汉,一直站在屋外的环廊之上,适才因门窗大开,各人身处门窗之后,是以自己只见到站在正门旁边的两人。

孙位被引至书案后坐下,杨一忠笑着说道:“此关并不似前两关一般刁难先生,只让孙先生临摹一幅图画而已。”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小心展开于案上。

孙位心中正自寻思:“怎的只要临摹一幅图画吗?为何却将门窗紧闭,又有军士把守在外,搞得神神秘秘?”待见到案上的画卷,不禁眼前一亮。

卷中所画正是阆苑美景,但见金城玉楼,华阙碧堂,玄台重重,翠池环绕。四面更有绵山叠翠,江水回曲。此画骨法清奇,笔力遒劲,连绵相属,气脉不断,显是一气呵成之作。可惜只画了大半,画作并未完成,阆苑十二楼只画了七座,除此南楼之外,尚有四楼未画。奇怪的是,画中七楼有六座楼是自西向东依次而画,第七座楼却是画在阆苑的东南角,画面中间一片空白。第七座楼的比例也全然不对,比其他六楼大出许多,用笔似乎异常匆忙潦草,然细看仍是出自一人之手。更为特别之处,画者还在这第七座楼的匾额上书有“凤凰楼”三字,竟以草书一笔写就,全不似牌匾写法。

孙位细细端详此画,但觉画功可与当世名家相媲美,已臻一流之境。若要临摹此画,确实不易。功力不及此人者固然无法揣摩其运笔着墨,便是同为丹青名手,因笔法风格各异,笔势劲道、始终曲折、勾画行散均不相同,所以往往不能互相模仿。世有名家画作的赝品流传,也只能蒙骗不谙真道的浅外之人。除非临摹者画功尚高出原作者许多,方可仿画得惟妙惟肖,然若如此,仿者亦不屑于临摹仿画了。

刘漱见孙位专注看画,半晌无语,冷笑道:“此画笔法出格,且多诡异之处,孙先生若觉为难亦不必勉强。”言下大有不屑之意。

孙位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才,却想一试。”

杨一忠说道:“孙先生请来这里观看。”伸手请孙位到北面窗前。

凭窗望去,阆苑全景尽收眼底,原来那画正是在此处画成。

孙位眺望片刻,转身回到案前,提笔欲画。杨一忠在旁为孙位研墨,孙位道了句“有劳了”,并不推辞。

孙位屏气凝神,注视原画片刻,自己便画一阵,再看片刻,再画一阵,看画时间越来越短,自行作画的时间越来越长,笔锋流畅,无半分凝滞迟疑。或轻或重,或顿或转,或皴或染,或行或散,运腕如行云流水,落笔似成竹在胸,不消一个时辰,已然将画完成。

杨一忠和刘漱二人将两幅画反复比较细看,直似出自一人之手。再者,便是临摹自己的画,也很难画得一模一样,而孙位画得竟和原画几无二致,足见孙位的画功又远在原画者之上。

刘漱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杨一忠却道:“孙先生真神笔也!竟能在如此短时内摹成此画,若不是先生空下这凤凰楼不画,便再难分出哪一幅是原画了。只不知先生为何不画这凤凰楼呢?”

孙位反问道:“请问杨总管,学画者为何要临摹他人画作?”

杨一忠道:“那自然是因为别人画得好,想要学习人家的长处喽。”

孙位点头道:“总管所说极是,所谓见善思齐,闻恶自警。若是他人画得好处,自然可以临摹,若是欠佳之处,不画也罢。”

杨一忠道:“孙先生说得有道理,在下也觉原画中的凤凰楼画得大为怪异,似与其他部分格格不入,只因这画并未画完,故不知原画者究竟有何意想。”

刘漱在旁冷冷说道:“此画乃仙人所作,岂是凡夫俗子所能窥其真意。”语气颇酸。

孙位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好奇地问道:“刘大人此话怎讲?怎知是仙人所作?”

杨一忠接口说道:“十五年前,当时的阆州刺史张大人夜宿滕王旧时寝宫‘中天楼’,次日一早在床头案上发现此画,遍询侍卫、仆婢,均不知此画从何而来。后来有一道士名叫楚飞白,素与张大人往来,见此画后称为仙人所作,并说仙人遗下此画,意在看中凤凰楼有仙家风范,故而建议张大人应将凤凰楼献给仙人使用。这凤凰楼乃是歌舞伎乐之所,平时本就少用,张大人又喜好道术,对楚飞白所言深信不疑,便将此画供于凤凰楼上,从此紧锁楼门,不令任何人踏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