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EPILOGUE(第2/4页)

看完光碟,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立刻把企鹅的影像录成视频,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给我的孩子们。对我来说,把胡安·萨尔瓦多的视频发给我远在印度的儿子(他有点像我当年远走南美)尤其重要,第二件事则是查询飞往阿根廷的航班。

几小时后,我便决定重访阿根廷。飞机起落架的轮子接触布宜诺斯艾利斯机场跑道的刹那,我感到兴高采烈,我又回到了南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这个国家的旅居,在当时我成年后的生活中占了相当大的比例,那段经历于我而言非常重要,比之前的所有经历都要独特,让我有些理解了命运安排的深意。走下飞机,再次感受到温暖干燥的空气的爱抚,我深深地呼吸着,做好了迎接任何事的准备。脚踏上地面的一瞬间,我感到全新的喜悦和满足。我们喜欢诗人,是因为在这样的时刻,他们能用更恰当的语言表达我们的心情。而对我来说,也许托尔金才能真正捕捉冒险的本质。

大路长呀长,从家门伸呀伸。大路没走远,我得快跟上,快脚跑啊跑,跑到岔路上,四通又八达,川流又不息,到时会怎样?我怎会知道。

排队查验护照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惶恐不安。在现代人眼里,这样的反应简直是莫名其妙,然而对于曾经试图把一只企鹅偷偷带进阿根廷的我而言,产生这种感觉并不奇怪。第一个接待我的是个表情阴郁的关员,但当他注意到我糟糕的西班牙语中带有轻快的阿根廷口音时,态度立刻变得亲切和蔼。我们谈论了我此次访问的原因,他甚至祝我旅途愉快。我感觉几乎像回家一样。

当然,阿根廷发生了很大变化,擦皮鞋的男孩消失在时间的迷雾中,城市面貌一新,尤其是码头附近,出现了许多二十一世纪风格的高楼大厦,河边的仓库改造成了最具人气的写字楼和公寓,被污染的土地和水道早已得到清理,辟为环境保护区。但让我惊讶的是,走在我熟悉的街道上,一股浓郁的怀旧感却迎面扑来:布宜诺斯艾利斯还是那个迷人的城市,巧妙地中和了欧洲古典主义和La Boca(最贫穷的移民居住的地区)铁皮屋顶彩绘的俗丽风格,呈现出最令人陶醉的外貌和充满活力的能量。

空气中浮动着政治的味道,阿根廷大选在即,竞选海报随处可见。看到埃娃·庇隆的两张巨幅照片依旧挂在七月九日大道,我并不感到惊讶。二十条干道从这里穿过首都的心脏,照片挂在曾是劳工部办公楼的城堡风格建筑物的两侧:埃娃正在扩音器前发表演讲,广播公司的扩音器让观众联想到屋顶的无线电杆。

没有人怀疑这位传奇女性对于这个伟大国家的历史意义。这些照片也不仅仅是文化遗产,布宜诺斯艾利斯全城各处的数百个小报亭里,关于她的海报和明信片与糖果、香烟、报纸、杂志摆在一起售卖。至于她留下的遗产是什么,我却发现很难确认,我问过的每一个人对此都持有不同的意见。

令我极为高兴的是,我发现了阿根廷的葡萄酒质量有了很大的改观,现在足以和最好的产品相提并论。不过,阿根廷的食品则根本没变,一如我记忆中的那般美好。在我看来,在这个国家仍然可以吃到比世界上其他国家更好的食物。而且,有趣的是,我很少见到这儿有超重的人,这个现象令我深思。

城市交通如今也跟随道路标志和信号的指示以有序的方式流动,行人可以放心地使用人行横道。但很多列车仍然老旧,只求实用,毫无舒适可言,每英里票价不到两比索,我又一次体会到了过去乘火车廉价出游的兴奋心情,很想重温当年的旅行,再次探险。然而时间有限,我只能在附近的一些熟悉的老地方转转。不过,尽管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但它们并没有让我觉得陌生。火车颠簸着隆隆前进,让我想起了当地的音乐。短短的旅程之后,我熟悉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基尔梅斯车站映入眼帘,我曾无数次从这里下车。走在早已变得拥挤喧闹的镇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毫不费力地找到通往学校的路,但仿佛是遵循着本能的指引,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我就站在了圣乔治学院的门口。

我的圣乔治之旅包括参观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新建筑,但除此之外,学校基本没有什么变化。我在自己当年曾度过许多时光的露台前停留了好几次,想起胡安·萨尔瓦多听说我要写一本关于他的书时的表情。“好啦,你怎么还没写?”我似乎听到他在问我,“还有,我的朋友……你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我乘坐一辆双层巴士(就是少了点儿个性化的装饰或者幸运符什么的)——而不是火车——沿着新建的机动车道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前往圣克莱门特,这个城市距离首都大约两百英里。当地有个海洋生物中心,盛情邀请我过去。新一天的太阳升上地平线,给拉潘帕柔和平缓的景致投下长长的暗影。虽然骑摩托车周游各地的青年时代早已过去,我还是向遍地可见的各种漂亮的摩托投去羡慕而贪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