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关奇遇 CHAPTER 5 STRANGE CUSTOMS(第3/6页)

“先生……”他说。

我有些惊讶地低头看着他,可能很像班布尔先生(2)看着奥利弗·崔斯特。

“你的袋子里是不是有只企鹅?”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胡安·萨尔瓦多的脚。“我能看看它吗?”

确信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我们,我略微提起纸袋,让他从下面偷瞄,企鹅和男孩默然对视了一会儿,我觉得他俩似乎在无声地交流,用一种只有孩子和鸟儿听得懂的语言。

最终,魔咒打破了,男孩的嘴里吐出了几分钟前我就很想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带着一只企鹅呢?”

他知道多少?企鹅告诉了他什么?我试图回答他:“因为……呃……嗯,因为……”每当我开口,词句就会立刻蒸发,我为什么要用网兜把一只企鹅带到蒙得维的亚的市中心?我又试了一次:“因为……”

“因为你是英国人。”男孩小声提示我,同时会心地点着头。他的神色中甚至有点卖弄自己见多识广的意思。显然他说的是个陈述句,而非问句。

“听着,”我企图夺回主动权,“那些都不重要,我现在需要的是一只结实的塑料袋,好把企鹅放进去。如果你能帮我找一只塑料袋来,我就给你五十比索。”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看得出,他是在计算耗时同样多的前提下,留在这里擦鞋和帮我找塑料袋哪个赚钱多。接下来,他决定还个价。

“一百比索怎么样?”他说,脏兮兮的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但我可不会轻易就范。

“当然可以——不过有个条件,你得自己把塑料袋送过来,交给我,在我喝完咖啡之前。”我说。得让他看看究竟是谁说了算!他没再说什么,瞥了一眼我杯中剩余的咖啡后就跑得没影了。

我悠闲地吃完早餐,很快便高兴地看到男孩拿着一只合适的塑料袋穿过广场向我跑来,我给了他两百比索,他拔脚就溜,乐得嘴巴咧到了耳根。

对于无意中发现了一只企鹅并且很快便莫名其妙地决定把企鹅带在身边旅行的乘客,定期往返于蒙得维的亚和布宜诺斯艾利斯的Aliscafo (水上飞机),将为他们提供充足的思考对策的时间,从而帮助他们应付目的国海关关员的各种反应。这是因为水上飞机飞行时噪音很大,气流不断造成颠簸,本来就小的舷窗糊满污垢,所以乘客在路上没法欣赏风景,只能全神贯注地想自己的心事,与别人交谈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反而让我觉得庆幸),书也没法读。横穿拉普拉塔河的三个小时里,引擎的轰鸣和冷风的吹拂,成功地在我和周围的乘客之间制造出一道屏障,使我得以专心思考解决下一个潜在问题的方法:我先是想到了企鹅的天性,然后脑中慢慢地形成一个计划——当然,这又要感谢尤安·麦克里。我打算大摇大摆地过关,宣称“没有任何行李需要申报”,全程隐藏胡安·萨尔瓦多。如果企鹅不慎被人发现,我就解释说企鹅是候鸟,我只是帮忙把这只阿根廷企鹅送回他的祖国而已,因为这只不幸的企鹅偶然受了伤,在恢复期间只能由我暂时照料,伤好之后我会放他回归野外,可这毕竟只是我单方面的计划,如果布利诺斯艾利斯的动物园愿意收留他,那就再好不过了。“这种人道主义的救助行为,”我会反问对方,“当然不会违反任何规定的吧?”

我希望通过强调企鹅来自阿根廷,来打动怀有民族主义情感的海关关员。这是我从最近那次酒吧斗殴中学到的,但愿他们不要给我扣上企图实施生物恐怖袭击,或者未经许可进口外来物种的罪名。考虑周详之后,我又放松了不少,接下来就等仁慈的天意发挥决定性的作用了。不过,若说丝毫没有顾虑,是不可能的。

在当时,阿根廷的海关和出入境管制,与世界其他地方并无太大不同。如今的入境规则更宽松,个体获得的尊重更多,但那时候的海关可不是个好玩的地方。

我对布宜诺斯艾利斯港的那些阴郁的移民局官员并不陌生。初来阿根廷的时候,我只有旅行签证,为了获得工作签证和居住在该国的许可,必须得到入境事务处的同意。当然,去阿根廷工作的外国人必须展示他们的知识和技能,证明自己在这些方面优于本地劳工,并且能够给这个国家带来一定的好处。年轻气盛的我自然吃惊地发现,获得工作签证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按规定,申请人必须在指定的时间,携带所有必要的文件,前往港口移民局的“工作许可”部门报到,当天没有被叫到号的人必须次日一早再来,重新排队,直到自己的号被叫到为止,达到目的之前时常需要坚持很多天。

尽管对于来自更发达地区的人而言,当时阿根廷的生活水平比较低,但相较阿根廷北边的那些穷国,这里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所以总是有很多申请者去港口排队。不过,阿根廷不希望招收不熟练的外国工人,为了让滥竽充数者望而却步,他们规定的工作许可申请过程既漫长又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