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雷克纳(第3/6页)

于是他们冲了过去。

有些人爬上从树根往上延伸的阶梯,抵达平台,有些人攀爬打结的绳索。短短几秒,所有参加生日会的孩子都爬上了树,眺望换上全新面貌的森林。托马斯最后一个上去,不过他也只是慢了一下,为了在妈妈脸上印下响亮的吻。

安赫拉的双眼流露感动。开车来这里并不容易,她一路不停踩离合器换挡。此刻,把礼物送给托马斯,看到他神采奕奕爬上爬下的模样,对她来说也是一份礼物。

孩子们玩了一整个下午,而安赫拉、埃斯特万和其他两对父母忙着用干柴生火,再拿石块压住。

他们绕着小屋跳来跳去、跑来跑去、爬上爬下。原本的一堆木头、铁钉和绳索,化为伊沃克村、加勒比海的海盗船,以及一大堆大人在孩子断续的欢乐尖叫声中无法分辨的地方。

游戏过后,他们生火,火光照亮森林的空地,空气弥漫木柴和树脂令人愉悦的气味。他们烤了香肠、血肠和排骨。

戴维觉得篝火有种特殊的魔力,但不是淡淡的火光激发想象力,或者发出香气包围他们。也不是在夜幕笼罩的森林传来窸窣声,数十种在白昼隐身的动物,到了夜间发出轻柔的嘈杂声、摩擦声和嚎叫声。而是一种像是来自其他时空的回忆。这一刻可以是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不需要从历史找寻前例,在这些森林里,会改变的只有住客。应该不只他有这种感觉。所有的孩子开始齐声哀求:“埃斯特万,讲一个故事嘛!”

“小朋友,现在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没准备,现在想不起任何故事。”

“好啦,埃斯特万,拜托嘛,只要一个故事就好,应该想得出来……”

埃斯特万嘴角微微上扬。他没摇头,视线扫向所有人,看着每张映照火光的脸庞,然后回答:“噢,我在旅途中有过一次奇遇。”

所有人开始鼓掌,仿佛故事已经落幕。最后大家安静下来,让埃斯特万继续说下去。

我对1967和1968这两年的记忆是天寒地冻。那时我们沿着太平洋航行,花了七个多月走完商业航线,和我一起出航几次的智利朋友马塞洛,帮我在乔治王岛的弗雷·蒙塔瓦总统南极科学考察站找到一份工作。那时我差不多二十岁,常听马塞洛讲起南极大陆,觉得待上一段时间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们俩读遍所有找得到的有关南极的资料,却根本无法帮助我们了解就要抵达的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大陆。

南极是一大块位于地球尾端的巨大冰层,我的意思是那里是想象的尾端。天气冷得要命,所以陆地四周的海洋在冬天都结冰成块,渔船要是误闯会撞得支离破碎。

乔治王岛位于南极洲西北方,距离阿根廷九百多公里远,岛上要设立南极科学考察站。因为距离非常遥远,要是碰上麻烦可不得了。

你们知道谁是第一个弄清楚围绕南极洲有哪些岛的人吗?是海盗。没错,小朋友,是海盗航行绕过合恩角:詹姆斯·库克和弗朗西斯·德雷克。库克是第一个勇闯南冰洋的人。但是在1819年,威廉·史密斯登上利文斯顿岛之前,没有人踏上过南极洲。而且还要再等四分之三个世纪,到了1895年,才有人真正踏上南极大陆。

国际地理学会决定进一步探索新的陆地。他们开始组织探险活动。有时是科学性质,为了绘制地图和研究物种。有时是为了名声,比如抵达无人能及的南极点。那是个战绩辉煌的时代。很多勇于探险的人遭遇超出他们能力负荷的历程,很多人魂断旅途,变成其他人的前车之鉴。

阿蒙森是史上第一人,在1911年抵达南极点。他的队伍先在大陆搭盖小屋过冬,到了春天,他们顶着阳光出发,展开追求荣耀的冒险。你们应该知道,那里的夜晚和白天每次都延续好几个月,可能连着四个月都是白天,然后再连着四个月是黑夜。10月20日,五个男人、四架雪橇,以及五十二只雪橇犬,踏上了旅途。他们带着四个月的粮食面对零下三十度的气温。

他们从过冬的小屋出发后,往前迈进一千四百多公里,沿途遭遇暴风雪、强风;他们避开雪地的坑洞和厚实的冰层,12月14日,抵达了南极点。他们筋疲力尽却欢天喜地,他们插下丝质的旗帜,把那里命名为哈康七世高原。他们抵达目的地,成为英雄。

可是在南极洲不只有成功的英雄。阿蒙森夺得荣耀,而罗伯特·福尔肯·斯科特带领的探险队得到的却是南极大陆冰冻的泪水。

斯科特也想要第一个抵达南极点,可惜这场比赛只能有一个赢家。斯科特的探险队伍不是带狗出发,而是小马,虽然马比较强壮,能拖雪橇,却会陷在绵软的雪中,而且皮肤流汗导致身体毛孔无法透气。这个以及其他的困难(从罗斯岛要比从阿蒙森的基地出发多出一百五十公里距离)绊住他们,让他们比另一支抵达终点、夺得荣耀的队伍慢了一个月。他们在终点发现了挪威的国旗、阿蒙森的帐篷,和他写给国王的信。他们的美梦破碎,筋疲力尽,踏上归途,还遇上粮食严重短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