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升降机

我走进前门而没走后门,并对着厨房喊了一声,说我吃晚饭前想换件衬衫。因为爬树,胳膊上沾了一层灰土和干了的血,手都被树脂弄黑了。我爬上楼去,尽最大努力清洗干净,用一件长袖T恤遮掩我的伤口。

楼下,晚饭已经在餐桌上。除了通常的蔬菜、面包和柠檬水,父亲还烤了肉串,这意味着他已经完全中了瑟瑞娜的魔咒。

“你又开始忙什么了?”瑟瑞娜随口问我。

“只是徒步转了转。”

她怀疑地瞥了我一眼,把豌豆传给父亲,他给自己拨了一些,然后往下传。等我们都拨好食物,开始吃饭时,父亲唐突地站了起来。

“我们忘了爸爸的药。”他说。

瑟瑞娜马上变得紧张,僵硬地坐在位子上。

“我去拿……”她说。

她开始起身,但父亲挥手阻止了她,很快地移到碗柜旁。哦,不,我想。这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真的不是。他取出药瓶,仔细检查了标签,打开盖子。

“我能来,琼斯哥哥,”瑟瑞娜说,“真的。”

“我来。他吃两片,还是三片?”

“两片。”瑟瑞娜回答说。

她紧张地看着父亲摇出两片药,放到手掌心里。我很肯定,和我一样,她也在想,事情会怎么收场。他靠近来看它们,然后刻意地看着瑟瑞娜。房间变静止了。一动不动。

“有效果吗,这个药?”父亲老奸巨猾地问。

踌躇了一下之后,瑟瑞娜打破了两人的盯视,把柠檬水倒进塞缪尔爷爷的杯子。

“你会惊讶于它的效果。”她说,就像刚躲过一颗子弹。

他点点头,把药瓶放回橱柜里,然后回到餐桌旁,把药片放在塞缪尔爷爷的前面。他坐回位子上,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些什么。这是要干吗?不但要证实真相,还要在瑟瑞娜面前做得这么明显吗?我完全不理解。塞缪尔爷爷就着柠檬水吞下药片。

“看到你这么关心爸爸的安康真好,琼斯哥哥。”瑟瑞娜说,对父亲忽闪着自以为是的猫眼。

“我们在这件事上的共同合作很重要,”父亲说,“阿尔茨海默病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难。”

“那是当然。”瑟瑞娜同意。

然后我们吃了晚饭。

我被父亲的行为弄糊涂了。我已经知道他跟我不在同一条战线上,但我本来以为,他和瑟瑞娜串通一气是出于故意的无知,是善意忽视的勾结。我没有意识到,父亲会真的参与方案设计和操纵。我以为那都是瑟瑞娜干的好事。不过,我已经藏好委托书,相当于偷走了一部旧车的分火盖,就像他们在电影里做的那样。这能拖延那家伙一阵子,但不能彻底阻止他。

我朝我的房间走去时,被另一个想法触动了。我突然想到,每次我见到瑟瑞娜给塞缪尔爷爷吃治阿尔茨海默病的药,伊泽贝尔跳舞的鬼魂就会在当晚拜访。这一想法太刺激了,我在走廊里停住。药片。躁动。“药”。跳舞。当我沉思其中的联系时,我注意到一个影子。嘎吱一声。是本吗,他无法抗拒给我一条线索?我走过大厅,发现通往一个小餐具间的门虚掩着。是我那个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伟大的叔公回到我身边了吗?我把门推开,发现了一个空荡荡的白色小房间,有一张柜台靠着一面墙。柜台上是一个柳条衣物篮。我把篮子推开,发现了一道活板门。我拉开活板门,发现了竖井。

升降机竖井。

我跳上柜台,猫进竖井,爬上梯子来到顶端。三楼的活板门开向舞厅里的密室。就是那样。太妙了。

我关上活板门,不被人注意地溜出房子,去谷仓里看望塞缪尔爷爷。我从他的工作台上扫荡了一把锤子和几根小钉,回到房子里。我是在凭感觉行事。阿尔茨海默病的药物等于伊泽贝尔来访。而伊泽贝尔总在被人注意到时魔法般地消失。一加一等于二,我自己就能想清楚,如瑟瑞娜喜欢说的……

我把舞厅密室里的活板门钉死,小心地尽可能不弄出噪声,然后把锤子和剩下的钉子放回谷仓。从那时起,我整个晚上都在陪伴祖父,在他忙着做他的椅子腿时,给他读哈里日志里的段落,我们两人都很享受这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