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5页)

朱恩要了一杯银月鸡尾酒:她不清楚酒里有什么,但味道很棒,每个杯子上都插着一枚闪亮的银色月亮。她得喝点酒,安抚一下紧张的情绪,虽说她不知道这种心情该如何形容,也不知道她想在这晚结束时得到什么。跟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对她来说似乎就是个大事件。

她拿起一本他的自传,加入了等待签名的队伍。朱恩从没排队做过任何事……书店里熙熙攘攘,她很高兴。朱利叶斯肯定会为艾米莉亚骄傲的。她撸起袖子,实打实地让书店运转了起来。她就在收银台后面站着,忙活着,脸上挂着微笑,时而与顾客一起欢笑,这些顾客都是朱利叶斯多年经营的成果,不过也有为迈克而来的新顾客。朱恩好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书店能继续经营下去。

排到她了。迈克·吉利斯皮抬头看了看她,眼睛仍然是那么地闪亮,他的微笑能让你感觉自己很特别……即使你根本不特别。朱恩太了解这点了。她也冲他微笑着,把翻开到扉页的书递给他签名,他没认出她。一丝回忆起她的样子都没有。

“签给谁的呢?”他问道。

“给朱恩。”她说完停顿了片刻,等待他的反应,可他没有任何反应。他写下她的名字,然后用花体字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微笑着把书递回给她。她怎么还是这么生气呢?那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她去收银台付款了。

“别开玩笑了,”艾米莉亚说,“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怎么可能让你付钱呢?”

书店的另一边,迈克·吉利斯皮眼里闪着光,转头看马洛。

“你会拉《瓶中威士忌》(Whiskey in the Jar)吗?”

“当然了。”

“那就来吧,孩子。咱们让他们听听真正的音乐。”

他站了起来,马洛开始演奏,迈克和着他的音乐歌唱。欢乐的人群开始围着他们,拍起手来。

“当我翻越那著名的凯里山脉……(As I was goin’over the far-famed Kerry mountains……)”

朱恩猛地转身,离开了书店。毕竟,她听过他唱那首歌了,很多年前,在一家地板都没有铺的小酒吧里,观众同样赞赏他的演唱。

朱恩走回自己家,她的家离书店并不远。天上挂着满月,似乎知道今天要办的活动,专程现身助兴。她回到了家,脱下高跟靴子,穿上慵懒的羊毛袜子,她穿着这种袜子就在石板地板上走。她往壁炉里扔了一些木柴,倒了一杯葡萄酒,蜷起腿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她翻着他的书,直到找到了写《银月》的那部分。那是他事业的转折点,一部载入史册的电影,重要的篇章。

书里没有提到她。一句也没有写,那个金发的群演,演的是一个调酒师,跟他有一段情史。他甚至没有提到他当时曾表示他感受到的那种激情。

她无关紧要。场景、才华出众的编剧、远见卓识的导演,都有很长的篇幅描写,就连马龙太太—他们拍摄期间住所的女房东—都被提到了名字。可除了她以外,全世界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不知道她那段时期怎样参与了他的生活。

她去了楼上。最空的客卧里,她在衣柜里放了一个盒子。

她把盒子拿出来,里面是他的阿兰毛衣,还有一本《银月》的剧本。他们在酒吧里喝酒用的啤酒杯垫,还有贝壳、压花。她深深呼吸的话,都能闻到那里的空气。她就在那儿,站在蒙蒙细雨之中,闻着湿羊毛的气味,感受他的唇,夹杂着一丝威士忌味……

还有那些照片,有些已经褪色、卷边,但它们也是她的证据,不可辩驳的证据。他们两人搂着对方,冲镜头大笑。照片中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激情,即使是在发黄的黑白摄影中。她记得他们找来帮忙的小个子老人,赶着驴车,他困惑地看着相机,但还是帮他们拍了照片。结果当然比不上大卫·贝利的作品,但那是他们的记忆,不是艺术品。

她还记得当初她把相机举在面前,反着拿,他们两人都躺着,冲镜头微笑,这照片放在今天就是“自拍”,他的深色头发与她的白金色头发交缠在一起。

他们很美,她心想。这照片有种如今的摄影无法做到的纯净。而且照片中的他们很真实,没有滤镜,没有修图,她也没化妆,可他们的美还是从照片上闪耀出来。

她把所有东西摆在床上。全都在这儿了,他们的故事,就这几件物件。她只需要这些证明就够了。

那时的她是另一个人。现在,她已经不漂白头发了,发色变回天然的棕色,也胖了一些。没人知道她曾经是朱诺。

她突然间很生气,是他让她无法爱上任何其他人。

她以一种低调的方式爱过她的两个丈夫,两次离婚都是和平分手,没有闹得难看。但是她从没对他们有过对迈克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