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遮不住日光(第5/11页)

保罗朝床边走了两步。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不敢去跟劳伦说她母亲的事。我的老伙计,还记得当年莉莉曾经讲过的话吗:要想实现梦想,与其做什么完美计划,还不如马上开始行动,去拼、去奋斗。”

保罗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他单膝跪下,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大声地开始朗诵。

如果爱情要靠希望来维系,那一旦希望之光泯灭,爱情之花也必将凋零。晚安,唐罗德里格!30

说完以后,他就从阿瑟的房间告退了。

保罗伸手到口袋里面去掏汽车钥匙,却只翻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有个小信封的标志在闪烁,那是奥妮佳发来的短信,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一会儿见,你快点!”保罗抬头望了望天,高兴得笑了出来。

“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说话的是劳伦,她正好在门口等的士。

“我的车借给别人啦!”保罗跟她开玩笑。

“您早餐是想吃燕麦片还是玉米片啊?”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辆出租公司的黄色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劳伦拉开车门,示意保罗上车。

“我捎您一段!”

保罗上车坐到了她的旁边。

“格林大街!”他对司机说。

“您住在这条街上?”劳伦问他。

“我不是,您是!”

劳伦看着他,愣住了。保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嘴里还在咕哝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会杀了我的,如果我这么干的话,他会杀了我的!”

“如果您干什么?”劳伦接着他的话。

“您先把安全带系上。”保罗对劳伦说。

她盯着他看,越来越感到惊讶。保罗又迟疑了好几秒钟,然后深吸一口气,终于靠近了劳伦说话。

“首先要澄清一下,那个带着脏兮兮的花到病房里面来看阿瑟的神经病疯女人,其实是他的一位前女友,前得不能再前,简直属于史前年代那种。总之呢,这个人的存在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错误!”

“然后呢?”

“不能说了,如果我接着往下讲,他真的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他真的有这么危险吗,您的这位朋友?”的士司机看起来很操心的样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阿瑟心肠好得连昆虫都舍不得伤害呢!”保罗非常生气。

“他真的会这个样子?”这一下又轮到劳伦在问了。

“他相信他死去的妈妈转世变成了苍蝇!”

“啊!”劳伦把头转到一边,眼睛望向了远方。

“我跟您说这个干吗,真是白痴啊。您不会真的以为他是个怪人吧,对不对?”保罗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安。

“说到这个嘛,”的士司机又来插话了,“上个礼拜,我带孩子们去动物园玩,我儿子对我说,有一只河马长得跟他奶奶简直一模一样。看来,我还得去一趟动物园,再好好看一看。”

保罗在后视镜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好吧,该死的,我不管了,还是说出来吧,”他拉住了劳伦的手,“在圣佩德罗信使医院的那辆救护车里,您问过我,我身边是不是有哪个人曾经陷入深度的昏迷,您还记得这个吗?”

“是的,记得很清楚。”

“那好,就在此时此刻,我说的那个人就坐在我的旁边!现在也该是时候让我来给您讲两件事情了。”

的士离开了旧金山纪念医院,朝着“太平洋高地”社区的方向一路开去。人生命运的转折,有时候也需要那么一点外力的襄助,而这一天,在这方面起到关键作用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

保罗告诉劳伦,那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化装成一位护士,阿瑟扮作一名医生,两人搞了一辆旧的救护车,到医院去把一个长期处于植物人状态而且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设备即将被拔掉的女病人偷偷带了出来。

城市的夜景在车窗的外面一一闪过。开着车的出租车司机时不时地在后视镜里看看他们,眼神很是复杂。劳伦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保罗讲故事,一句话也没有打断他。其实,保罗并不算是真的完全泄露了他朋友的秘密。因为劳伦现在虽然搞清楚了那个在她昏迷时一直守在身边的男人是谁,但她却始终不知道,当她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时候,他和她,到底一起经历了些什么。

“停车!”劳伦的声音在颤抖。

“现在?”司机一脸的茫然。

“我感到很不舒服。”

出租车突然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伴随着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猛地一下停在了路旁。劳伦拉开车门,一瘸一拐地朝人行道边上的一块正方形草坪走去。

她弯下了腰,竭力抑制着一股股翻涌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她的脸上就好像被针扎似的一阵阵刺痛,明明感到身体里里外外直发烫,却不由自主地浑身打着冷颤,然后又接着犯起了恶心,难受到几乎不能呼吸。她感觉自己的两块眼皮好重好重,周围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好像很远很远的样子,两边膝盖直往下沉,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出租车司机和保罗赶忙冲上前去,却没来得及扶住她。她双膝跪在了草丛上,头埋在两个手心里,然后就这样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