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手中的魔力(第35/36页)

“没有。安德鲁,你失忆了吗?是不是失忆症?我感觉你患上了失忆症。”

“我只是暂时有些糊涂,真没什么,不是失忆症。医生已经诊断过了,只是……最近工作太辛苦。”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和我们说过。”

“那我对你们说什么了?”

“说你几乎没有睡觉,说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辛苦,差不多自从你获得博士学位后就没这么辛苦过。”

然后,她开始主动提供我压根儿不需要的信息。她开始大谈她的髋骨,髋骨带给了她无尽的痛苦。她在吃止痛药,但效果不大。我发现这种谈话让我头疼,甚至有些反胃。我不知道什么是慢性病痛,这对我来说属于外星概念。人类以为他们的医学技术相当发达,可他们连这个问题都没解决好,更不用说死亡问题了。

“母亲——妈,听着,你知道黎曼假设吗?”

“就是你一直在证明的那个玩意儿嘛,是不是?”

“一直在证明?是的,我还在证明。我现在才意识到,我永远都证明不了。”

“哦,没事,亲爱的。别对自己这么苛刻。好了,听着……”

很快,她又开始继续谈她的病痛。她说医生建议她做髋关节置换手术,人工髋关节是钛合金的。她说这些时,我几乎倒抽了一口凉气,但我不想和她详谈钛合金,因为人类显然对它一无所知,他们得以后自己慢慢摸索。

然后,她开始谈我的“父亲”以及他逐渐衰退的记忆力。医生叫他不要再开车了,“父亲”一直在写一本有关微观经济理论的书,但现在看越来越不可能写完,他的出版梦估计要破碎了。

“这让我很担心你,安德鲁。你知道,就在上个星期我才跟你说过医生的话,那时我就建议你去做个脑部扫描,你的失忆症可能是你爸爸遗传的。”

“哦。”我嗫嚅着,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老实说,我想结束谈话。显然,我没有对父母说证明了黎曼假设的事,或者至少是没对母亲说。而且从母亲的话来看,父亲的大脑严重失忆,就算我对他说了,他很可能也会忘得一干二净。还有,非常重要的是,这样的对话令我难过,它迫使我用一种全新的角度来思考人生。我发现,从母亲的描述来看,人类的年纪越大,生活便越困苦。你来到人世间,有着婴儿的手和脚,还有无限的快乐。之后,手脚越长越大,快乐一点一点蒸发。再然后,青春岁月转瞬即逝,快乐从指缝中匆匆流过,越流越快。仿佛你越知道它会流逝,就越抓不住,就算你有巨手和天足也是枉然。

为什么我会难过?这并非我的任务,我为什么要在乎?

我不得不再次深深庆幸,幸好我只是空有人类的皮囊,而不是真正属于他们。

母亲继续口若悬河,在耳朵生茧之际,我意识到就算我不听,对她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想明白之后,我挂断了电话。

我闭上双眼,什么也不想看,但我还是看到了一些东西,我看见了塔碧莎,她依在丈夫身边,阿司匹林化成的泡沫从她丈夫的嘴角溢出,缓缓流下。我不知道我母亲是不是和塔碧莎一般年纪,或者她的年龄更大?

再次睁开双眼时,我看见牛顿站在面前,仰着小脑袋看我,它的眼神写满了困惑。

“你为什么不说再见?你以前总是要说再见的。”

这时,我做了一件我自己也不能理解的事,这真是无比诡异,毫无逻辑可言。我拿起电话,拨了母亲的电话。铃响三声后,母亲接起了电话,然后我说:“对不起,妈,我忘了说再见。”

哈啰,哈啰,你可以听见我吗?你在吗?

我们可以听见,我们在这里。

听着,一切顺利,信息已被销毁。从现在开始,人类仍将处于三级水平,无须担心。

你已经销毁了所有的证据以及所有可能的证人吗?

我销毁了安德鲁·马丁电脑里的信息,丹尼尔·罗素的电脑也被我洗了一遍。丹尼尔·罗素本人已被干掉,心脏病发作。他有心脏病,所以我做得干净利落,不露痕迹。

伊莎贝尔·马丁和格利佛·马丁干掉了吗?

没有,我还没有,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他们不知道?

格利佛·马丁知道,伊莎贝尔·马丁不知道,但格利佛·马丁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事的动机。

你必须干掉他,必须把他们两个都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