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手中的魔力(第32/36页)
“我应该试试吗?”我问它。
它汪汪叫了几声,似乎在说:“当然,你绝对应该试,它真的很美味(狗的语言没有真正的文字,它更像一种旋律。有时是无声的旋律,但毕竟也是旋律)。”
它的话一点不错。
我往嘴里塞了一点,细细嚼了起来,这时我才意识到人类的食物原来也可以如此可口。我以前从未享受过美食,深想之下,我才明白我其实什么都没享受过。直到今天,虽然感觉陌生,仍深陷无力感和迷惑之中,但我体验到了音乐和食物带来的快乐,甚至可能享受到了宠物陪伴的简单快乐。
吃完了一片涂了花生酱的面包之后,我又涂了一片面包和牛顿一起分享,接下来又涂了一片。牛顿的胃口奇大,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我不是安德鲁。”我在某一刻告诉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指的是,你一开始对我充满敌意,你那时就知道了吧。所以只要我一靠近,你就对我咆哮。你感觉得出来,是不是?你的感觉比人类灵敏多了。你知道不对劲。”
它的沉默意味深长,我凝视着它如水一般澄澈、诚恳的双眼,突然间有了一种冲动——我必须对它坦诚。
“我杀了一个人。”我告诉它,说完之后如释重负,“我是人类称为‘凶手’的那种人。‘凶手’是一个带有评判意味的字眼,如果说我是‘凶手’,那就是失之客观了。你知道,有时为了拯救,你就必须杀戮。不过,如果人类知道了我的行为,他们还是会称我为‘凶手’。不过我是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听我说,有一点你肯定很清楚,那就是人类的发展仍然极不平衡,在同一具身体里,心理和生理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他们治疗心理和生理的医院都各自为政,似乎身和心是两种毫不搭界的东西。因此,如果他们不能接受一个人的思维会直接影响身体这一事实,那他们几乎就不可能掌握运用思维——尽管并非人类的思维——控制他人身体的方法。当然,我的技巧并非只是生物学方面的知识。我还有技术,但它是看不见的,它在我体内,存在于我的左手之中。有了它,我可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以和我们星球的人联系,我可以有坚韧的意志。它帮助我控制人类的思维和身体,我可以用意念控制事物——看,快看,花生酱的盖子自己打开了吧,这就是我的杰作。这和你熟悉的催眠极其相似。你知道,在我们的那个世界,一切都是无缝的,思维、身体、技术全都完美地融为一体。”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它先前也响过,只是我没有接。花生酱太美味了,和听海滩男孩的歌一样,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例如《在我的房间里》《只有上帝知道》《小帆船“约翰B”》),我没法分心接电话。
但到了这个时候,花生酱吃完了。牛顿和我面面相觑,不禁悲从中来:“对不起,牛顿,我们好像把花生酱吃完了。”
“这不是真的,你肯定弄错了,再看看。”
我又检查了一番:“真没有了,我没弄错。”
“仔细一点,好好地仔细检查,你刚才只扫了一眼。”
我仔细检查,甚至把空荡荡的罐子给它看。它还是不信,我只好把罐子放在它的鼻子底下。显然,它要亲自查看。“哼,你看,还有一点。看,就在这里。”它把罐底舔得干干净净,直到最后,它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实在是没有花生酱了。我忍不住放声大笑,我从来没有这样笑过。这是一种很匪夷所思的感觉,但没有任何不快之处。之后我们离开厨房,一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不确定一只狗望着我,是不是在问这样的一个问题,但我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它:“我来这里是为了销毁信息,销毁存在于某些机器以及某些人脑中的信息,这就是我的目的。不过,我来这里显然还要做另一件事——收集信息。我想知道人类有多反复无常?有多暴力?对自己以及对他人有多危险?他们的缺点是无法改变的吗(他们的确有一身的毛病),或者说他们还有希望吗?这些问题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我真不该想这么多,毕竟我的首要任务还是销毁信息。”
牛顿忧郁地望着我,但它没有加以评判。我们一起依偎在那张紫色的沙发上,待了很久很久。突然我意识到,我身上有某些东西正在转变,自从听了德彪西和海滩男孩的音乐之后,我就一直在蜕变,我真希望我没听过这些音乐。我们坐在一起沉默了十来分钟,直到家里响起了开门声,这种沉闷的气氛才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