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笔银子

身边没有长辈,林媚只能靠着自己和苏老夫人周旋,周旋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回到房里,林媚眼眉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苏老夫人不会轻易就罢休了。

顾奶娘听完事情的经过,若有所思,只细问贵梅的言行,对于苏老夫人说的话,却有些不屑,“两位太爷定下的婚约,到头来小姐若成了妾侍,传出去,苏家的名声一样会受损的。只要小姐谨言慎行,不出差错,苏家断无让小姐做妾的道理。”

林媚究竟心中不安,只喃喃道:“我就怕会出个什么意外,措手不及,应付不当,落人口实。”

主仆两人说着话,另有苏夫人房里一个大丫头来传话,说是苏老夫人娘家侄女带了少爷小姐上京城,刚迎了进来,苏家留她们住下,前头已是摆了席要给她们接风,女眷另在内室治席。苏夫人让林媚出去陪客,顺便先见见亲戚。

林媚昨儿在苏夫人房里请安,倒是听苏夫人提及,说道苏老夫人娘家在柳州,那地方山明水秀,尽出俊秀人物,前届状元郎柳永,就是柳州人氏,算起来,甚至和苏老夫人娘家沾了一点儿亲戚。

就是苏老夫人娘家侄女的儿子莫双柏,在当地也颇有文名,已是中了举人,议定先上京城,待要明年参加科举。这回来了,苏家自然要打扫出静室,留他们住下,好专心备考。

顾奶娘一听让林媚出去陪客,却是喜上眉梢,认为苏夫人这是要在亲戚面前承认林媚的身份地位,一时忙着找衣裳要给林媚换上。

林媚之前也没什么好衣裳,进了苏府后,苏夫人把自己没穿过的几套衣裳找出来给她,又交代下去,让人赶紧再做几套好的送来。顾奶娘这会找来找去,却是发现苏夫人送来的衣裳无论布质还是刺绣,都是上品,比林媚自己的衣裳高了不少档次,却是能穿了见客的。因挑了一套出来,看着林媚换上了,又道:“穿上这套虽老气了一点,胜在稳重。”

林媚红了脸,极不好意思,低头道:“还没正式成亲呢,吃穿用度,都是苏府供给,叫我见了他们,如何不低一头?”

顾奶娘见林媚说着话,连眼眶都红了,一副无脸见人的样子。因瞧瞧无人,关了房门,栓上门栓,拉了林媚坐到床边,语重心长道:“小姐,你爷爷曾在易州这个富庶之地为官,当时和苏太爷深交,这才结为姻亲。若是苏太爷在世,苏府众人断断不敢怠慢小姐。但小姐可曾想过,苏家承认下这头婚事,我们却要拿什么来置办嫁妆?”

林媚叹了口气,是的,嫁妆也是一个问题。难不成到时就这样空手嫁进苏家?就算苏夫人看在旧时情份上,肯拿了私房钱为她置办嫁妆,那也不可能大办,最多意思意思。苏府如此人家,若是娶媳妇时,嫁妆见不得人,也是笑话一件。

见林媚垂下头,露出纤细的脖子,楚楚可怜,顾奶娘忍不住搂住她,摸摸头道:“小姐啊,你爹爹虽然败家,但是你爷爷和外公家,当时可是易州一方人物。就是你娘,也是人人称道的才女。他们若在天有灵,如何忍见你沦落的不如一个丫头?”

顾奶娘说着,松开林媚,从床底下摸出她们上京城时带来的一个旧包裹,打开包裹,抖出一件灰色短袄,取了剪刀一剪,探手往旧袄内夹层中摸索着。

林媚自伤身世,正起了愁绪,被顾奶娘的举动吓了一跳。这件旧袄是顾奶娘最喜欢的,上京路上,无论天气冷热,顾奶娘都喜欢贴身穿着它。有一次阳光正好,她劝顾奶娘脱下来晒晒太阳,顾奶娘愣是不肯。还说道这件袄子在菩萨跟前祈过福,穿着无病无灾,脱不得什么的。到了苏府,顾奶娘又郑重其事把这件旧袄和其它紧要的物件收拾起来,趁无人时藏在床底阴暗处。这会见顾奶娘一剪子剪破旧袄,林媚失声道:“嬷嬷,你这是?”

“找到了!”顾奶娘从旧袄中摸出五张折得小小,方方正正的纸片,递在林媚手里,吁一口气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小姐配苏家少爷,都是绰绰有余的。”

林媚展了纸片一看,却是五张银票,每张银票三千两,足足一万五千两。一时攥紧了,手却发着抖,说不出话来,只看着顾奶娘。

原来林酹当时不成器,顾可儿深怕他把家败尽了,却把自己的嫁妆折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交在顾奶娘手里,嘱她保管着,将来给林媚当嫁妆。林酹在时,顾奶娘不敢透出银子的下落,怕林酹会拿去赌光。林酹死后,林家没了男丁,顾奶娘又怕林家族内那些人会来争家产,更是半丝没透出口风来。更至林媚卖了房产安置姨娘和两个老仆,她也没阻止。林家族内之人见林媚身上也没油水可捞,自然由得她们上京,也不多话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