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无线电 (第3/9页)

不过,他从没好好看过自己的孙女,也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在商场逛了两个钟头,最后买了商品券。

没有当场邮寄,而是带了回去。装在小箱子里的纸张轻到有种虚无的感觉。

那天晚上,国政久违地给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的妻子打了电话。

“哎哟,过得还好吧?”妻子问道。

“嗯。”

一阵沉默。妻子再没有问别的问题,或是开始新的话题。国政只好反问道:“孙女的七五三打算怎么过?”

“我们准备一起去附近的神社拜拜,祈祷当日的预约和和服都准备好了。”

“这样啊。”

又是一阵沉默。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国政有询问日期的意思。他清楚地知道那个“我们”中没有他的存在。

“那再联系。”国政说道。

“好的好的。”妻子应了一句,便挂了电话。比起跟国政间的答复,更像是对喊着“外婆”的童稚声音的回应。

算了,看上去老婆和闺女一家在一起处得还不错,这不就够了吗。国政逼着自己说给自己听。

知道没机会把商品券直接交给孙女,国政趴在客厅桌上写起了快递单,花了90秒才想起女婿的名字。妻子留下的地址簿上,只有住所、电话号码和姓氏。国政对自己有点失望。

外面的风好像变大了。他侧耳倾听着水岸草动的声音。这时,一通电话打来了。国政的膝盖猛地撞到了桌子内侧,腰部流过一阵电流般的疼痛。真希望不要老是这么冷不防来一下子。现在和年轻时不一样,稍微受点刺激说不定就会心脏停止。

国政来回摸着受伤的腰和膝盖,拿起了话筒。说不定是妻子改变想法重新打来的。然而,这个期待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源二郎的声音。

“是你啊,有何贵干?”内心的沮丧化为愤怒,国政把气都撒到源二郎头上,冷冷地答道。

“呃……贵干什么的倒没有,最近都没有怎么看到你,我在想你是不是死了……”

对了,你还有彻平嘛。就算在家里猝死,也不会落到几周后尸体腐烂了才被发现的下场。

国政莫名有些焦躁,愈发觉得自己很可怜。“多管闲事,随我自生自灭呗。”说完便挂了电话。上了年纪后,性子多少有点乖僻,也越来越没耐心。

商品券装在贴好快递单的纸袋里,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现在只剩把它寄出去了。

可笑至极。干脆今晚心脏停了得了。国政为了掩饰,在快递单的“物品”一栏里乱填了“毛巾”。虽然预感孙女会说着“外公竟然送来了毛巾”,拆都不拆就把礼物扔了,不过这也不是他能管得着的。

国政没有打开电视或收音机,闷闷地钻进了被窝,因此也不知道大型台风正在接近Y镇。

深夜过半感到尿意,睁眼一看,硕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秋天的台风势头很猛。破旧的房屋在风中嘎吱作响。

国政上完厕所,顺便拉上了家里的防雨门,心里有个念头,只要房子不倒就好了。只是拉门这会儿工夫,睡衣前面就被雨浇得一塌糊涂。他换上新的睡衣,又钻进了被窝。

多亏老年耳背,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丝毫不受风雨影响。

第二次被尿意憋醒已经是黎明了。刚睡醒的国政这才意识到被窝旁边已经是一片水洼。

漏雨了。“吧嗒、吧嗒”,水滴接二连三地从天花板落下。睡觉时一点也没有意识到,真的是多亏了耳背的福。

他咂了咂嘴,慎重地走下黑漆漆的楼梯。先去厕所解个手,再拿着抹布和脸盆回寝室。就在他试图弯腰擦拭湿透的榻榻米时,悲剧发生了。

“扑哧——”

他感到剧烈的疼痛,瞬间连动都不能动,流着汗用接近匍匐的姿势蹲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闪了腰吗?

幸亏刚才去了厕所,不然会因为冲击尿出来吧。可是这刮的是什么风啊。电话在楼下,就算想叫邻居来帮忙,大清早的不说,喉咙又因为疼痛发不出声音。

国政想方设法用手指把脸盆拉过来,放在天花板漏水的地方下面接水。这个动作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除了呻吟,他也没什么别的可以做。

再这样动不了的话,就只有死了。因为闪了腰死掉吗?好羞耻。

后悔、疼痛和恐惧涌上心头,泪水稍稍湿润了眼眶。榻榻米上的水渍扩散开来,国政睡裤下摆吸进了许多雨水,显得又重又潮。

从结果来说,国政没死成。因为在脸盆装满水之前,源二郎来了。

早上七点,源二郎不顾暴风雨,乘着小船到达国政家的停船场。国政在二楼蹲着一动不动,听着逐渐靠近的小船马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