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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热。熬到那么晚,我已经饿极了,厌倦了开车以及在我思想的车轮里转的关于战争与爱的大问题。

“绿色收获”是个大发现。墙上是精彩的原版油画,通风、明媚的气氛,帘幕挡住了小虫,也让那个下午宾州那一片仅有的一点凉风吹得进来。柜台后面,一个年轻女子在管事,结果那天竟是她第一天上班。有个年长一点的女人给她撑腰,那个女人似乎是老板。冰咖啡?有!鹰嘴豆拼盘?也有!鹰嘴豆拼盘加橄榄酱,某种奶油乾酪的菠萝调料,极好的新鲜沙拉,甚至还有全麦皮塔饼!了不起的惊喜啊!大发现!仁波切和我坐在涂了厚厚清漆的桌旁,年轻女子给我们端上完全相同的食物,一切如意。

一切如意,直到,仁波切从他衣服的神秘夹层里(他有两套红袍,我后来才获悉;他每隔一天在洗手池或浴缸里洗掉一件,把它挂在房间里晾干),抽出了一张白纸。我们此刻已经吃完了鹰嘴豆泥,正在品味上好浓咖啡的最后几口,他掏出那张打印纸,是折成四分之一大小的,不加多说地递给对面的我。

“这是什么?”

他耸耸肩,害羞地笑了。我以为可能是他前一晚勉强写出来的一首诗,感谢我答应带他西行的慷慨,或者是感谢我帮助他努力掌握英语。或者可能是写给我的书法作品,让我回到家裱起来挂到墙上。在我展开它的同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许是某种吠檀多学派或卡巴拉犹太教的祷词,他要我背熟。又要劝人改教了。

但是,不是的,比那还糟,是我妹妹西西莉亚的一封信,用她那台好利牌老电动打字机仔细打出来的。我留存了下来,所以能引用全文:

挚爱的哥哥:

你能做到这件事,还能容忍我这样的一个妹妹,真是最善良的灵魂,我希望旅途不会变得太糟,也希望你没在骂我。(记得,我是个灵媒,我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仁波切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天啊,我希望他提过,就是我们在你们的路途上安排了几场演讲。他收到几百个这种请求!有些会付给他钱。超多钱!【原文如此】其他的,他免费讲。

好吧,第一场在俄亥俄州的扬斯敦,免费的一场,由几个尝试改变那个小镇氛围的好人举办。然后第二场在圣母大学,由一个天主教牧师安排,他正在主持一场跨越宗教藩篱那类主题的会议。然后是麦迪逊的活动,就没了——除非我在你们上路后又收到其他邀请。

我希望这不是你妹妹强加给你的另一项大任务,我是爱你的!他的日程表如下。哥哥,给你大大的吻和大大的拥抱,也致你同车的伟大灵魂。

爱你的

西西

附注:其实是扬斯敦的读书会给我了灵感,拜托你带上仁波切的。要不然,他怎么去得了!

我把那封信读了四遍。下面的日程表读了五遍,然后检查了仁波切第一场演讲的日期和时间,跟我手表和手机上当天的日期对照。六遍。又抬头看我的旅伴,他正在对我微笑,小碎拍地点着头。

“仁波切,”我说,声音很平静。近乎平静,“你的第一场演讲在俄亥俄州的扬斯敦。今晚。今晚六点。仁波切,扬斯敦离这里很远,现在已经过了四点。我们就算马不停蹄,也很难赶到。”

“马不停蹄。”他微笑着,点着头说。

“你就不能早点告诉我这件事吗?”

“忘了。”他说,我第一次真心觉得他在说谎。没有回避,没有绕弯,没有语焉不详,没有耍什么禅宗的花招。在说谎。

我的脑中浮现出巧克力搅拌器的画面,大型钢臂在一池可可浆里来回耙动,来来回回,在我的胃里搅拌着,烹煮着,只不过鹰嘴豆泥、橄榄酱、美味的冰咖啡还有挨着牧场的沙拉也在混合物里。

“你要掌握美国式礼貌的窍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很平静地说。话中带刺,不过是平静的刺。

“谢谢。”他说。

“我的意思是,你本来至少应该告知我。”

“谢谢你帮助我掌握美国式礼貌。我很感激。我们现在得走了。我们晚了。”

我只是看着他。那个第一天上班的女服务生来到桌旁,询问一切是否都好,仁波切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这是他典型的礼貌姿势,他告诉她,他发现这里的食物比吻还好。他的口袋里就有一个很好的吻,能不能给她?

他指的当然是好时之吻,但年轻女子无从知晓。她不禁稍有畏缩,瞟了一眼老板。她签下合同就是干这个吗?作为暑期工的一部分?让穿红裙子的秃头老男人吃她的豆腐?

她尽量亲切地脱身了。我留下30%的小费补偿她。

重回高速公路,我把车速提到80英里,然后设好定速巡航。或许州警会拦下我们,把我们扣在路边一个小时,这样我们就会误了演讲。开出的200美金罚单,我会寄给我的妹妹,附上一张礼貌的纸条,全用感叹号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