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披萨(第2/4页)

布里特-玛丽看见爱莎在看她,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觉得这很有趣?”她说,“你和你那一家子,让我们其他住在楼里的人看上去像傻瓜。但我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我向你保证。在楼梯井放置婴儿车,还有在墙上贴告示,这些都是火灾隐患!纸有可能烧起来的!”

她揉擦着胸针上看不见的污垢。

“我真的不是个傻瓜。我真的不是。我知道在这个租户协会里,你们都在背后说我坏话。我知道的!”

爱莎不太清楚当时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也许就是“不是傻瓜”和“背后说坏话”这两句话结合而产生的。爱莎的喉咙里涌出一种不悦、酸涩、恶臭的感觉,花了很长时间,她才极不情愿地承认,那是同情。

没人喜欢被当成白痴。

所以爱莎没有发表任何评论,比如,布里特-玛丽如果希望别人更常和她说话,就应该少管闲事。她甚至没有提到这不是个真正的租户协会。她吞下心中涌起的满足感,喃喃道:“妈妈和乔治想邀请你和肯特明天一起来吃圣诞晚餐。楼里所有人都会来。”

布里特-玛丽的凝视动摇了片刻,让爱莎突然想起她今早露出的充满人性的表情,但瞬间就消失了。

“嗯,嗯,我没办法现在就对这样的邀请做出答复,因为肯特在办公室,这栋楼里还有人要工作。你就这样告诉你妈妈,不是所有人在圣诞节都放假。而且肯特的孩子们明天会来,他们可不喜欢跑来跑去,去参加别人的派对,他们喜欢和我还有肯特待在家里。我们会吃一些正常的圣诞食物,像有教养的家庭一样。这就是我们。你可以这么转告你妈妈!”

布里特-玛丽气冲冲地走开了,爱莎站在原地,摇头念叨:“蠢货,蠢货,蠢货。”她看着婴儿车上方的填字游戏,不知道是谁贴上去的,但现在她希望自己能早点儿想到这主意,因为这显然让布里特-玛丽气疯了。

爱莎回到楼上,敲了敲黑裙女人的房门。

“我们明天在家里吃圣诞晚餐。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你来。”爱莎补充道,“那肯定会很棒的,因为布里特-玛丽和肯特不来!”

女人愣住了。

“我……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我知道,但你一个人看上去也没多好。”

女人看了她好一会儿,一只手顺着自己的头发。爱莎坚定地盯着她。

“我……也许能来。来……一小会儿。”

“我们可以买点儿披萨!如果你,我是说,不喜欢圣诞食物的话。”爱莎期待地补充道。

女人笑了。爱莎也笑了。

女人上楼时,阿尔夫正从外婆的公寓里出来。生病男孩欢快地绕着他打转,蹦蹦跳跳。阿尔夫手中提着一个很大的工具箱,看见爱莎时,他赶紧把它藏起来。

“你在干吗?”爱莎问。

“没什么。”阿尔夫躲躲闪闪。

男孩蹦跳进妈妈和乔治的公寓,朝着一大碗巧克力圣诞老人跑去。阿尔夫想从爱莎身侧下楼,但爱莎挡住了他的路。

“那是什么?”她指着工具箱。

“没什么!”阿尔夫重复道,想把它藏在背后。

他闻上去有股木屑的气味,爱莎注意到。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她气呼呼地说。

她不想再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了,但不怎么成功。

她看着公寓里的男孩。他似乎很高兴,和所有面对一大碗巧克力圣诞老人的七岁小孩一样。爱莎好奇他会不会等待的不是巧克力做的圣诞老人。爱莎自然不相信圣诞老人,但她相信那些相信他的人。以前每个圣诞节她都会写信给圣诞老人,不只是愿望清单,更是完整的一封信。内容很少涉及圣诞节,主要是关于政治的。爱莎觉得圣诞老人对社会问题关注得不够,她相信有必要告知他这一点,每年其他小孩都会给他写一封充满贪婪的信,但必须有人有点儿责任心。有一年,她看了可口可乐的圣诞广告,那次她在信里指责了圣诞老人“为利益出卖灵魂”。[1]另一年,她看了一部关于童工的电视纪录片,紧接着又看了好些美国圣诞喜剧,她不确定圣诞老人是怎么定义“圣诞小精灵”的——是古老北欧神话里的“精灵”,还是托尔金笔下住在树林里的“精灵”,或是圣诞老人雇的童工,她要求圣诞老人立刻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圣诞老人没有回复,所以爱莎又写了另一封充满愤怒的长信。第二年,爱莎学会了如何用谷歌,她终于知道圣诞老人不回信的原因是他根本不存在。于是她再也不写信了。第二天她对妈妈和外婆说圣诞老人不存在时,妈妈沮丧得被香料热红酒给呛到了,外婆见状立马做作地转向爱莎,装作更沮丧的样子,大吼道:“不要这么说,爱莎!你这是在歪曲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