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清洁剂(第2/4页)

还有,爱莎痛恨星期一。星期一早上的学校是最糟糕的,因为那些喜欢追赶你的人憋了整个周末无人可追。星期一,爱莎储物柜里的字条也是最刻薄的。这或许是隐身能力不管用的另一个原因。

爱莎拨弄着校长的地球仪,坐立不安。然后,她听见身后的门推开了,校长站起身,看上去松了一口气。

“你好,很抱歉我这么晚才到。堵车。”爱莎的妈妈气喘吁吁地说,爱莎感觉到妈妈的手指在轻抚她的后颈。

爱莎没有转身。她还感觉到妈妈的手机擦过她的脖子。妈妈一直随身带着它,就好像她是个生化人,而手机是她生物组织的一部分。

爱莎挑衅地又用手指转了转地球仪。校长坐回椅子,靠向前,小心翼翼地试图把地球仪推到爱莎够不着的地方。他满怀希望地看向妈妈。

“也许我们再等一下爱莎的爸爸?”

校长比较希望爸爸来参加这种会谈,因为他认为在这种事情上,父亲们更容易沟通。妈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爱莎的父亲不在,很不巧他要明天才回来。”

校长看上去有些失望。

“我们学校当然不希望制造紧张气氛。特别是你现在……”

他冲妈妈的肚子点了点头。妈妈看上去极力控制自己不去问他到底在暗示些什么。校长清了清喉咙,把地球仪挪得离爱莎的手指更远了。他像是要提醒妈妈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当人们担心她会生气时,往往会试着这么暗示她。

“为孩子想想。”这句话以前指的是爱莎,但现在指的是“小半”。

爱莎伸直了腿去踢废纸篓。她能听见校长和妈妈的对话,但没有听进去。内心深处,她希望外婆下一秒就能举着拳头冲进来,像老电影里的拳击赛一样。上一次叫爱莎家长来,校长只通知了妈妈和爸爸,但外婆不管不顾地一起来了。外婆不是那种坐等通知的类型。

那次,爱莎也是坐在这里,转着校长的地球仪。那个把她打出黑眼眶的男孩和他的父母也在。校长对爱莎的父亲说:“这种就是典型的男孩子气的恶作剧……”然后他就不得不用很长时间对外婆解释什么样叫女孩子气的恶作剧,因为外婆非常想知道。

校长试图让外婆冷静下来,对那个打了爱莎的男孩说:“只有懦夫才会打女孩。”但外婆根本不买账。

“不是因为打女孩才是该死的懦夫!”她冲着校长咆哮,“这小子不是因为打了女孩才是个小混蛋,是因为打了人,任何人!”然后,那男孩的父亲生气了,开始对外婆恶语相加,指责她骂他儿子是混蛋。而外婆则回应说,她要教爱莎怎么“踢男孩的要害”,那么他们就能体验一下“和女孩打架有多他妈爽了”。接着校长叫所有人都冷静一点儿。大家配合了一下。但当校长希望那男孩和爱莎握手并相互道歉时,外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凭什么要爱莎道歉?”校长回答说,爱莎也有错,因为她“惹了”那个男孩,那男孩有“自控力”问题,大家要体谅他。那一刻,外婆差点儿抄起地球仪向校长砸去,但妈妈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外婆的胳膊,于是地球仪只砸到了校长的电脑,砸碎了屏幕。“我!被!惹!到!了!”外婆向着校长怒吼,妈妈则努力想把她拉到走廊去,“我!不!能!控!制!我!自!己!”

正因为如此,爱莎总是把她储物柜里的字条撕碎,那些说她丑、恶心、要打她的字条。爱莎把它们撕得粉碎,无法辨认,然后扔到学校各处不同的废纸篓。这是为了写这些字条的人着想,因为如果被外婆发现,她会痛殴他们的。

爱莎从椅子里微微起身,迅速地够到桌子另一头的地球仪,转了一下。校长看上去快绝望了。爱莎坐回椅子上,心满意足。

“天啊,爱莎!你的脸怎么了!”妈妈突然蹦出了以感叹号结尾的两句话,她看到那三条红色伤口了。

爱莎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妈妈转向校长,眼中燃烧着怒火。

“她的脸怎么了?!”

校长在椅子里不安地扭动。

“好了,好了,请先冷静一下,想想……我是说……想想你的孩子。”

说最后半句时,他没有指爱莎,而是指向了妈妈。爱莎再次伸出了腿去踢废纸篓。妈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果断地把废纸篓挪到桌子下面更远的地方。爱莎看了看她,不太开心,深深地陷进椅子里,拉住扶手不滑下去,然后又伸长了腿,一直伸到脚尖差一点儿,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废纸篓的边沿。妈妈叹了口气。爱莎也叹了口气,比她还响。校长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桌上的地球仪。他把地球仪挪到了离自己更近的地方。

“所以说……”他终于开口,朝妈妈装腔作势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