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与痴汉 牧神与林神潘

关键词：退化，怪叔，终结

潘是森林之神和牧神，但进入神的系列实在是破坏阵容。他半人半羊，上半身是人，脸却像山羊，长长的山羊胡子，塌鼻，头上有羊角羊耳，下半身是两条粗壮真实的羊腿和一对羊蹄。浑身羊毛，还有羊尾巴。他降生后，母亲自然女神德律俄佩（另有别的说法）竟然被吓跑了！但他那嬉皮士的爸爸赫尔墨斯却不在乎，抱着儿子来到奥林匹斯山炫耀，那些神也很开心，反正不是自己的儿子啊。有人说“潘”的名字的含义就是“一切人都喜欢”（也有人认为是“恐惧”或“全”的意思）。确实，半人半羊也没什么不好，人的下半身本来就是动物，长成什么美腿狗腿的都差不多，像潘这样子至少省了牛皮鞋和羊绒裤。

但主神宙斯的心里却掠过了一道阴影：第四代神已经退化到如此地步，神的好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潘的形象与性格也不适合留在奥林匹斯圣山工作，宙斯只好委任他弼马温之类的职务，让他到深山密林及洞穴之中，打猎放牧，主宰畜群的繁殖能力。这基本就是放归山林、自生自灭的意思了。

潘的一半是羊，这个羊是山羊，比猴子都淘气。潘爱恶作剧，吓唬山林中的行人，若愤怒时也是令人恐惧的角色。工作之余，他吹奏芦笛，喝葡萄酒，与仙女们跳舞、调情，十分快乐。他丑陋滑稽，活泼好色，招人喜欢，森林中的小仙女们也愿意与这个“怪叔叔”嬉戏，当然，要动真格的人家就敬谢不敏了。偏偏他作为大自然繁殖能力的象征，又喜欢以身作则。

绪任克斯是一位山林仙女，美丽矫健。她崇拜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拒绝了许多人的爱情。每天挎箭筒，持角弓，在森林里打猎。有一天，潘看见了仙女，就直率地表达了爱情。绪任克斯惊慌逃窜，潘神紧追不舍。这时，前方出现一条河流，仙女无路可走，伸出双手乞求河神救助，然后扑到河里。潘来到河边，绪任克斯已经变成一簇芦苇，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潘有些悲伤，就折下几节长短不一的芦苇，用蜂蜡粘成鸟翼形的一排，做成笛子。轻轻一吹，便发出悠扬而忧郁的音调。潘命名为绪任克斯的牧笛，后世人也称潘笛，这是排箫的雏形。有的神话中说，他曾用这只排箫与阿波罗的里拉琴比赛，不幸落败，据说诙谐而粗野的潘神从此在笛声中平添了许多幽怨与感伤。

还有一位自然仙女，名叫皮提斯，身材苗条，行动敏捷，潘和北风神波瑞阿斯同时向她求爱，她表示喜欢潘。北风神十分嫉妒，他扑向皮提斯，让她浑身是伤，然后把她吹下悬崖。皮提斯变成了枞树或松树。潘的冠冕就是用松枝做成的。不过在有的版本中，潘被描写成肇事者：仙女是为了躲避他而撞山成植物人的。

潘的爱情似乎也有成功的案例。据说回声仙女厄科（有人说她被潘强奸）就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伊云科斯，但这次成功并没能终止奥林匹斯血统的退化——此女后来化成了歪脖鸟。鲁迅小说中的阿Q担心“无后”，潘的“无后”已成定局了。

《吹奏排箫的潘》

勃克林（Arnold Bocklin，1827—1901）

德国慕尼黑，新美术馆

关于潘的一个简单的故事具有极高的价值。据史学家普鲁塔克记载，在公元元年之后，提里乌斯统治罗马帝国时期，有一天，一艘船在从伯罗奔尼撒驶向意大利的途中，水手们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呼唤舵手的名字，并说：“大潘死了！”消息立刻传开，一个时代就此终结了，希腊神话也就此结束。潘之死是基督教取代多神教的象征。后来，西方思想史上产生了两个划时代的警句：“上帝死了”（尼采）和“人死了”（福柯），都沿用了这个情节和句型。

神是“不死者”，但他们既没能预知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也许大地已不宜居，诸神离开了银河系。据说如今只有两个神还存在：一个是厄洛斯——爱神，还有一个是普绪刻——人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