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高墙 1961年 第四章(第5/6页)

“我们必须离开这辆车!”乔治大声对玛丽亚说,“油箱说不定会爆炸。”但玛丽亚咳个不停,似乎根本动不了。他一只手环在玛利亚脖子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膝盖后面,把她抱了起来。他把玛丽亚抱进杂货店,放在一个和暴徒保持安全距离的地方。他回头看了看,发现车里慢慢变空。车门最终被打开了,那些没有跳下车的人都跌跌撞撞地走下了车。

车上的火势越来越大。最后一个乘客下车的时候,长途车已经变成了一个烤炉。乔治听见有人在叫油箱什么的,暴徒们接起了这声叫喊:“它马上就要炸了!马上就要炸了!”所有人都退得很远,害怕殃及自身。随着沉闷的一声响和突然爆发的火焰,汽车的油箱爆炸了。乔治很确信车上已经没有人了。他思量着: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死。

爆炸似乎没有满足暴徒对暴力的渴望。他们围在车旁,看着火越烧越大的公交车。

一小群看上去像是当地人的人聚集在杂货店外面,其中有许多在为暴徒而欢呼。但一个年轻的姑娘却和他们不同,她拿着一壶水和几个塑料杯从一幢房子里走出,给琼斯夫人和玛丽亚倒上两杯水,玛丽亚感激地喝下一杯水,然后问姑娘又要了一杯。

一个年轻的白人一副关心的模样走了过来。他长得像只老鼠,前额和下巴向外凸出,长着一副龅牙,棕红色的头发上涂满了发油。“亲爱的,你还好吗?”来人问玛丽亚。但这个人显然别有他图,当玛丽亚要回答他话的时候,他举起一只撬棍,对准玛丽亚的头顶心砸了下来。乔治伸出胳膊挡住撬棍,撬棍硬生生地砸在了他的左手前臂上。这一撬砸得很重,乔治痛苦地惨叫了一声。年轻人再次举起了撬棍,尽管左臂受了伤,但乔治却扛起右臂,撞到对方身上,把对方给撞飞了。

乔治朝玛丽亚转过身,看见又有三个暴徒朝他们逼近,显然他们想为他们贼眉鼠眼的伙伴报仇。乔治以前从来没想过种族分离分子会如此暴力。

乔治很擅长打斗。大学时,他是哈佛大学摔跤队的一员,拿到法学学位时已经是摔跤队的教练了。但眼下的打斗不同于有章可循的比赛。况且,他这时能用的只剩下一只手了。

另一方面,他曾经上过华盛顿贫民区的学校,知道街上的打斗是多么的不择手段。

三个暴徒并排向乔治扑来,于是乔治退到一边。这样不仅能使他们远离玛丽亚,更可以迫使他们站成一列,必须一个个地和乔治对战。

第一个家伙凶狠地向乔治挥舞起铁链。

乔治往后一跳,躲过了舞动的铁链。铁链的冲力使那家伙一时间失去了平衡。趁他蹒跚的刹那,乔治用力往他腿上踢了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手中的铁链掉在地上。

第二个人跨过地上的同伴。乔治上前一步,侧过身,用右肘击打中了对方的脸,希望能使对方的下巴错位。第二个攻击者惨叫一声,倒了下来,手里的撬棒飞了出去。

第三个攻击者突然害怕地停住了脚步。乔治走到他面前,用尽浑身力气打了他的脸一拳。乔治的拳头正好落在他的鼻子上,骨头被击碎,血液飞溅。他痛苦地发出一声尖叫。这是乔治有生以来挥出的最为满意的一拳。让甘地精神见鬼吧。他这样想到。

两声枪响。所有人都停下打斗,朝枪响的地方看。一个穿着制服的州警高举着手里的左轮手枪。“伙计们,散了吧。”他说,“乐子找完了。”

乔治非常愤怒。乐子?警察目击了暴徒们的杀人未遂,却把这叫作乐子?乔治渐渐开始明白,警察的制服在阿拉巴马不代表任何意义。暴徒们回到了各自的车上。乔治愤怒地发现,四个警察根本没有记下任何一个人的车牌号码,更别提盘问他们的名姓了。不过他们估计也都互相认识。约瑟夫·乌戈已经不见了。

长途车的残骸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乔治觉得车上必定还有个油箱。但此时已经没人处在危险范围内了。大火自顾自地烧着。有几个人躺在地上,更多的人在吸入了浓烟以后狂吸着空气。其他人因为不同部位受伤而在流血。有些人是活动的参与者,有些是普通的乘客,黑人白人都有。乔治用右手抓住左手的胳膊,把左胳膊贴紧身体,试图不让它移动,因为只要轻微一动就是阵钻心的疼痛。方才与他打斗的四个男人互相搀扶着走回了自己的车。

乔治蹒跚地走到州警身旁。“我们需要一辆救护车,”他说,“也许需要两辆。”

两位州警中年轻的一位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这些人需要医疗救治,”乔治说,“叫辆救护车来!”

巡警看上去气疯了。乔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不该叫白人干这干那。但年长的州警对他的同事说:“算了,算了。”接着,他对乔治说:“孩子,救护车已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