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いても 歩いても(第2/10页)

“就算回去也不知道要聊什么,我爸甚至到现在都还以为我在迷职棒呢。”

“职棒”一词吸引了淳史的注意,让他首度停下手中的游戏抬起头来。

“小良你喜欢棒球吗?”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说:你竟然会喜欢棒球那种运动,混杂着某种惊讶与轻蔑的语气。

“以前啦,很久以前。”我像是否定自己的童年似的,慌张地回答。

“嗯哼”了一声后,淳史又埋首于手中的游戏机。这一代的男孩中流行的运动都是足球或篮球。淳史今年春天也参加了小区的篮球队。每当我问他“好玩吗”,他总是回答“一般吧”,每次都被由香里骂。淳史的班上似乎有很多小孩从来不曾打过棒球。这么说来,我最近也很少在街头看到玩丢接球的小孩了。但如果去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则会发现班上大半的男生都戴着棒球帽。

“话说在前面,我可比你还紧张呢。不过你也不会懂吧。”

由香里一边压着淳史睡乱的头发一边说。

“我知道,我知道啦。”

那是理所当然的。她是要以媳妇的身份去面对家里的公婆。况且她是再婚,而我是第一次结婚,要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跟她说了好几次“不用勉强自己”。

“但也不能老是这样吧?”她自己则坚持要去。虽然我现在很想跟她说“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但最后还是作罢。我不认为继续刺激她是个好主意,于是把手机放回了胸前的口袋中。大约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曾带着大哥和我到还没改建成东京巨蛋的后乐园球场看球赛。被水银灯照亮的鲜绿色草皮,回荡其上的打击声、欢呼声。十二局上半场,我们支持的横滨大洋鲸队3 终于逮到机会准备一举反击时,我们却为了要赶最后一班电车而不情愿地离开球场。就在我依依不舍地走向出口的那一瞬间,突然听到一声干瘪的打击声,接着欢呼声响彻云霄。我们互看了一下,身旁那些原本要回家的观众一时间全部掉头涌向了球场。父亲二话不说也跟着掉头,转眼间已经推开人群向球场走去。我和大哥则是手牵着手,拼命地追着父亲的背影。结果那一天我们是搭计程车回久里滨的。虽然我已经不记得最后到底是哪一队赢了,但那个时候父亲喜滋滋的背影,以及如顽童般闪烁着光芒的双眼,至今都还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跟平时在病患或家人面前充满威严……不,应该说是坏脾气的“老师4 ”的表情,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直到现在,只要我们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父亲仍旧会聊起棒球。

“不知道今年的海湾星队怎样了……”

“我哪儿知道,我早就不看棒球了。”

如果可以这样决断地回答,也许对彼此都会是一种解脱。但我从不曾这么做。

“是啊……怎么样了呢……”我总是不断给他如此模棱两可的回应。

久别了一年,车站前的景象变了许多。出了南出站口左转,有通往公交站牌的楼梯。途中有间立食面店5 ,门口多了一台餐券贩卖机,并加了玻璃门。原本挂在墙上脏兮兮的手写菜单已不见踪影。而出租车停靠站旁卖鲷鱼烧6 的小店面,如今也换成了便利店。虽然站前的景象被开发得更加现代,但总好像少了那么一点所谓的街町气息。再加上车站前新盖了一座环岛,害得我都找不到往老家方向的公交站牌在哪儿。我只好提着在车站水果摊买的西瓜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站牌时,我们三个人已经全身是汗了。

我们确定了发车时间后,走进了一间咖啡店。这家店在我高中时是一间供应不辣的咖喱饭和黏稠稠的意大利面的破旧咖啡店,如今则整了整形象成了家庭餐厅,还摆设了无限畅饮的饮料区。淳史刚刚一直站在那前面,嘴里衔着杯子,想着要喝什么饮料。看他那样子,还真像是个无处不在的“一般”的十岁男孩。

“要好好地跟姐姐问清楚哟。”

坐在我对面,正在给吸管包装纸打结的由香里又跟我提起昨晚谈的事情。什么事?我故意用没听懂的表情装蒜地看着她。

“搬家的事情啊。”

“哦哦……你是说那件事啊。”明明知道,我还是这么回答。

“大家一起商量不是比较好吗?况且还要顾虑到爸爸……”

“那种事情让姐姐自己去操心就好了吧。”

我一吐为快,那是跟我们不相干的事情。

姐姐他们一家目前住在姐夫公司位于三鹰的员工宿舍。因为两个小孩都长大了,现在住的地方已经略嫌拥挤,于是她把脑筋动到了老家那间不再营业的家庭诊所,想拆掉它将老家改建成二世带住宅7 。她的先生信夫虽不是入赘,但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也没有义务照顾住在福岛乡下的双亲。恐怕姐姐的如意算盘若是实现了,她就会搬回老家,并且把小孩交给老妈照顾,自己则忙碌于网球或旅行之类的玩乐吧,就像她年轻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