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2/3页)

他们放声大笑。只有尤比除外。我每隔几分钟就要揉一会儿眼睛,因为我眼前一片模糊。我读得很慢,因为等我读完这篇文章,他们就会杀了我。我能闻到我身上的臭味,脚趾能感觉到热乎乎的尿液。

——另外四个人我找不到任何信息。再说七是个好数字。

——小宝宝需要打瞌睡了,愣狗说。

——继续念,尤比说。

他又走向我,我往后一躲,但用力过大,仰面摔了下去。他把我拉起来,我又开始哭,他说,小子,你镇定一下。

——现在继续念。

——但是……但是……但是……但是就在这时,就在这时,但是就在这时来了一个——

——同胞,从刚才最后一句开始念。你以为咱们记不住吗?

——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控制住自己。咱们哪儿都不去。

——她……她,根据她姐姐的说法,她一心想逃离命运已经为她画好了线条、只留下数字供上色的生活。但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小子。

“永远会有个他X的小子冒出来。”她姐姐说。弗拉特布什的雪莉餐厅,她静静地喝着冰激凌苏打水,其间已经哭了两次。她个子不高,身材丰满——

——为什么把她描写得这么贫民窟?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

——个子不高,身材丰满,我记得接下来是怎么说的,“肤色黝黑,头发像是刚摘掉接发”。这他妈是什么东西,白小子,你以为不会被她看见是吧?

——就是——

——就是什么?你说。

他站在我背后,我努力止住颤抖。每次我张开嘴,我的脸都疼得火烧火燎。

——要是我写“亚历山大·皮尔斯走出卫生间,甩掉他一英寸小屌上的残尿”,你会怎么想?

——你……你在教我怎么写作?

——嘴贱的亚历山大·皮尔斯终于回魂了嘛。我想说的是我完全不了解你他妈的鸡巴,而你也完全不了解黑人女性的头发。

他的手抓着我的脖子。只是随随便便地抓着。不是很轻,因为我能感觉到老茧摩擦我的皮肤,但也不是很重,不过我也说不准。他轻轻地捏了一下。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在和你闹着玩。咱可以割掉你的脑袋寄给你母亲。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追求戏剧性的效果。你明白吗?

——明白。

——说一遍。

——说什么?

——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很好。继续。

我咳嗽了足足一分钟。

——像……像是刚拿掉接发。“小莫她正要回到正道上来,你知道不?她看着布希维克,姑娘就是,想明白了。你能感觉到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是说,她聪明得简直邪门——”

——哈哈,没什么比模仿黑人姑娘的白人听上去更像白人了。

——呃……“她聪明得简直邪门。然后那个狗杂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毁了她的一辈子。我甚至都不怪杀了她的那个毒贩。全是他的责任。”无论莫妮法是不是因为和前男友共用针头而染上了快克毒瘾,总之到1984年,她已经彻底沦陷在快克中难以自拔,而这种毒品的大流行要到八十年代中晚期才会爆发。这种毒品在纽约市以光速蔓延,其源头可以追溯回几个人身上,其中就包括杀死她的那名歹徒。

对于成瘾者来说,在戒断前最后再吸一次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念头。事实上,莫妮——

——那个倒霉婊子的故事我听够了。往下念。

——好的。从哪儿开始?

——从你开始描写毒巢的那个部分开始。你知道的,应该是第二部分。那是二号杀戮,对吧?第二部分真的好得多。至少你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炫耀你知道很多漂亮大词。到她变成三号杀戮的那个地方。

——啊……嗯……呃……稍等。

——你不记得自己写的文章了?

他捏住我的脖子。

——好的,好的。从哪儿开始?

——毒巢。

——谢谢。存在一个从街面上(或者说从毒虫眼里)看见的布希维克,但只要你抬起头,它就会消失。对于所有毒贩、药贩、业余妓女、骗子手、毒虫、皮条客和饶舌乐来说,布希维克是纽约罕有的依然笼罩在鎏金时代之下的地方之一。从事肉类加工的百万富翁居住过的特威德老大风格房屋,带着浮华的廊柱和来自欧洲宅邸的宽大正立面,用进口的砖块和石料建造而成,如今已成废墟。外面是残存的厨房窗户和防火楼梯,里面是升降机和秘密通道。就仿佛强盗资本家为快克大亨建造了这个布希维克。

这个毒巢位于盖茨街和中央大道的路口,依然保留着大部分尊贵的红砖颜色。两道台阶通往夹着第三个拱廊的两扇拱门,隔着宽阔的窗户,能看见里面曾经是客厅的房间。两扇门上依然涂着绿色油漆,但屋子的其他部分就像是从鬼屋布景里直接搬出来的,昔日的法式落地窗只剩下敞开的空洞,缺少玻璃的窟窿由木板或报纸填补,饱经风霜的木板封死了其他窗户,涂鸦覆盖了一楼的所有表面,流浪狗跑进跑出高如雪垛的垃圾堆。1984年,顶层已经岌岌可危,一名成瘾者失足踩破木板,铁钉刺破他的脖子。他流血至死,尸体在半空中挂了七天,终于有人打电话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