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加·帕尔默

我坐在这儿看着这个男人坐在那儿看我已经有一个小时了。我知道我在等待科尔斯特夫人(或女士或她用来自称的随便什么头衔)的命令,但他坐在那儿的样子像是也在等待命令。脊背挺直,双手放在大腿上,眼睛直视前方,活像C-3PO。要我说,他这样很像一条宠物狗,但身为女性的我岂不成了宠物母狗?肯定有什么理由,颁布了什么全新的执照,让你知道只要你愿意,就可以让别人无限期地等下去。我总在琢磨这会不会是某种狗屁权力战术,让每个人知道自己所处的地位。我出钱买了你的时间,滚过来舔我的屁股吧。喏,拿好这张支票,停下你的出租车,等我四个钟头。唉,这个该死的国家。不过话说回来,那毕竟是她的钱。我按小时收费,她愿意付钱让我发呆,那也是她的自由。实话实说,这个男人真的很像莱尔·瓦格诺。我每周都看《卡洛尔·伯奈特秀》【225】的重播。身材高大,满头黑发,鬓角有一抹白发,下巴笔直得像是动画片里英俊男人的下巴。他每隔一分钟看我一眼,但见到我的眼睛正在等待他就转开视线。

也许我该说我要撒尿,找借口离开这个房间。或者说我要嘘嘘?基督在上,我太讨厌嘘嘘这个词了。应该禁止十岁以上的男人使用这个词。每次我听见男人说嘘嘘,就会想只有小鸡鸡才嘘嘘。他突然瞪了我一眼,多半是因为我哧哧一笑。天哪,希望我没有把想法说出来。我只要假装咳嗽。夫人/女士在办公室里忽然提高嗓门,说话的对象多半是丈夫。莱尔·瓦格诺看着办公室的门,笑呵呵地直点头。什么样的男人穿粉色裤子?勇士?同性恋?好吧,假如他是同性恋,那就肯定不会有女儿和孙女了。白色马球衫下的胸肌和二头肌舒展得很好看。实话实说,要是莱尔·瓦格诺出现在某个群交现场,肯定不会被踢出去。我敢拿我下个月的薪水打赌,他里面穿的是三角内裤,而且会穿比基尼去游泳池。你甚至可以说他是性感的银发老爹,或者像美国姑娘对她们高攀不上的男人那样说他是条老狐狸。夫人/女士你快点打完你血逼的电话吧,否则我迟早会开始念叨我的想法,直到莱尔·瓦格诺震惊地指着我,我才会发现。

不如去参观一下这幢屋子吧。我可以站起来,但直觉告诉我,只要我迈开一步,莱尔·瓦格纳就会气急败坏地大叫别碰那个。这幢屋子不像是你会在桌上空花瓶里发现零钱或遗失纽扣的那种地方——桌子当然是玻璃台面,但餐桌肯定不是。我和他都坐在有环形靠背和松软坐垫的木椅上。布料的花纹像是奶白色和棕色的佩斯利涡纹。墙上当然挂着油画,三个白种老妇人,衣服一直扣紧到领口,两个白种男人,都是油画上白人的那种一脸乖戾。房间左右还有两把木椅,和我们坐着的这两把一模一样。地毯的花纹与椅垫相同。咖啡桌上摆满了《城里城外》杂志,房间里只有这儿显得稍微有点凌乱。紫色双人沙发的沙发腿做成动物脚爪,很像我家里的浴缸撑脚。你经常能在《纽约时报杂志》的封底广告上看见这种客厅。左面墙壁上的油画疯得可以。

——中间一幅是波洛克,他对我说。

——其实是戴库宁,我说。

他瞪着我,点点头。

——好吧,我不知道我们家买的到底是什么,不过那一幅在这儿挂了有段时间了。要我说,看着像个小孩吃掉了他的所有蜡笔,然后呕吐在一张画布上。

——好吧。

——你不同意。

——我不太在乎其他人对艺术的看法,先生。一个人要么能理解,要么不能理解,期待别人理解就太愚蠢了,还不如让自己多享受一点博物馆里的空间呢,少一个白痴告诉我连他四岁的女儿都能画出哪幅画也是好的。

——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找到你的?

——大人?

——叫我肯。

——肯先生。

——不,就叫……算了。你以为小蜜蜂女士会记得尊重别人的时间,挂断他妈的电话?

——我觉得她听不见你说话,大人。

——我说过了,我叫……随便你吧。你多半不可能知道,但你能猜到我的儿媳妇为什么会特地关照要找个黑人女仆吗?

——我不可能知晓这种内情,大人。

——肯。

——肯先生。

——我一直在琢磨这个,因为康斯薇拉——至少我记得她叫康斯薇拉——他妈的几乎偷走了她能拿出这幢屋子的所有东西。

——好的。

我很确定牙买加女仆不可能叫康斯薇拉。

——我觉得她很有天赋。她偷的每一件东西都放在家具底下,明白吗?比方说今天偷一条亚麻布的床单,她把床单藏在床底下。明天偷香皂,藏在卧室门口的椅子底下,下一件东西是外面的桌子缝里,然后是客厅的扶手椅,然后是旁边的扶手椅,等等等等,一直到大门口放零碎的小桌子底下都藏了东西。这样一来,她每天把每件东西换一个地方,门口永远有东西可以拿走。我对她说,那个湿背娘们儿在咱们家里修了一条他妈的地下铁道!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爸爸,你这么说话在北方是不受欢迎的。好像我不是他妈的康涅狄格人。所以我猜她这次打算换个波多黎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