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AI时代:人类将如何变革?(第14/27页)
利奥尔·荣恩说的只是基于目前技术的预测。如果展望更长久的未来,当卡车上使用的自动驾驶技术趋于完善,可以适应拥挤的城市等各种不同路况时,卡车司机确实有大批被取代、大批失业的风险。对于这样的未来,150万名卡车司机肯定是充满疑惑甚至坚决反对的,美国的卡车司机工会也会站出来维护司机们的利益。
一个可以类比的例子是美国的煤矿工人。因为自动化开采技术的使用,美国煤矿工人的数量从1980年时的22.9万人,降低到了目前的大约8万人。在过去的5年间,就有5万煤矿工人失去工作。108这5万失去工作的煤矿工人在美国的各阶层看来是一个重大的社会和政治问题,连总统也必须亲自过问,以妥善处理好这些“下岗”工人的安置和再就业问题,否则,美国势力强大的工会组织就会对议员、总统施加极大的政治压力。想一想,5万名煤矿工人尚且能引起全美政治家的关注,如果被取代的是150万名卡车司机呢?
当然,也有美国网友提出了另一种有些调侃的思考方式:“政治上来说,卡车司机工会是会去阻止自动驾驶系统取代卡车司机的进程的,但他们也会感受到来自另一方面的压力。如果保险公司不再为人类驾驶员承保,因为自动驾驶系统几乎从不出事故,这样一来,不就轻松解决了替代人类驾驶员的问题了吗?另外,人类司机在新成立的运输公司里不会有任何发言权,因为这些公司根本就不会雇用司机。司机工会也没有能力阻止司机失业,因为他们向雇主争取权益的主要武器就是罢工,可是在依靠自动驾驶系统的公司里,他们的罢工又有什么意义呢?”109
当然了,这位网友的话只是一种调侃,真实情况里,美国政治家和公众是必须正视卡车司机工会的诉求,防止短期内出现大规模失业问题的。
有关自动驾驶的商业化以及人工智能技术带来的失业等问题,我与卡内基-梅隆大学计算机科学学院的院长安德鲁·摩尔(Andrew Moore)有过一次面对面的交流。我和安德鲁·摩尔都认为,类似的情况,在美国和在中国,政府与公众的态度会有很大的不同,新科技被接受的程度、普及的速度也会有巨大差别。
如果单考虑制造业,美国很多工厂都已经自动化了,需要人工劳动的生产线大多都已经被送到别的国家了,所以,美国比较容易接受在生产线上使用机器人技术(当然,特朗普出任美国总统后开始执行的“美国制造”等反全球化的经济政策,会为这一趋势带来小小的变数)。反观中国,从事制造业的工人数量庞大,如果大量使用机器人技术,就会有比较切实的下岗和再就业方面的挑战。
但是考虑到运输行业,例如卡车司机、公交车司机等岗位,因为在美国涉及百万以上的人群以及历来强势的工会组织,美国政府在进行决策时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特朗普上台后,这一影响会更加明显)。美国政府、国会、两党都非常担心相关政策一旦考虑不周,就会影响到大量手握选票的底层选民。美国科技界则因此担忧,先进技术如果因为底层人群的反对,而在商业化和普及方面表现迟缓,那反过来就会影响相关科研领域的投资,使得美国错失人工智能领域的未来机会。再加上有关自动驾驶汽车致死多少人、拯救多少人的伦理道德考虑,自动驾驶技术在美国的普及就面临重重阻力。
欧盟基于安全的考虑,对自动驾驶的普及也持谨慎态度。我在出席2017年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时了解到,欧盟对自动驾驶技术的要求是,不能用迭代、不断改进的心态去开发自动驾驶软件,而是要第一个商用版本就做到足够安全110。
在中国,情况也许会不一样。首先,中国是一个快速发展的国家,在全国和城市的交通路网建设上,一直处于不断建设、不断更新的状态。中国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容易从道路建设的角度入手,为自动驾驶汽车配备专用的路面、交通标志甚至制定有针对性的交通法规。这可以弥补自动驾驶技术本身的许多缺陷,将自动驾驶技术发生事故的风险大幅降低。
其次,中国在尝试新科技方面的阻力没有美国那么大,中国政府集中力量支持技术突破的能力也远比美国政府要强。中国快速建成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网络以及奇迹般地只用几年时间就建立了全世界最快、最长的高速铁路系统,就是这一点的最好体现。类似的事情当然可能发生在自动驾驶汽车的普及上。为了在技术尚未达到第5级自动驾驶的水平时,鼓励第4级和第2级技术的商业应用,中国完全可能设计一些自动驾驶的早期试点道路、试点园区乃至试点城市,为自动驾驶汽车创造出符合技术要求的路况环境,在确保安全的基础上,尽早开始自动驾驶汽车的商业运营。这样一来,技术迭代就可以更快速地完成,在中国做自动驾驶相关的科研,就会比在美国或欧洲更容易拿到好的数据、找到好的测试场景,这对自动驾驶在未来的进一步发展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