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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所有离开西门大院的妇女中,孟玉楼堪称是唯一的得善终者。以她的机智和城府,摆布一个小小的李衙内,似乎还绰绰有余。刚一过门,她就成功地将玉簪驱逐,随后又轻松摆平了“陈敬济风波”,夫妻二人得以息影河北枣强,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成亲当日,吴月娘送孟玉楼至李衙内家,吃完喜酒,回到家中,“进入后边院落,静悄悄无个人接应”,又想起当初何等欢愉喧闹,众姐妹在一处嬉笑说话,一条板凳都坐不下,如今眼前并无一个了。不觉一阵心伤,扑着西门庆的灵床,放声大哭。

《金瓶梅》后二十回,凡写月娘伤心之时,总有月亮相伴。要么是“月色不知人世改,夜深还到粉墙头”,要么是“平生心事无人识,只有穿窗皓月知”,或者“只有都门楼上月,照人离恨各西东”。月亮的亘古不变,反衬出世事离合聚散之纷乱不测。月娘作为《金瓶梅》故事最后的见证者与收结者,她的名字中偏偏藏着个“月”字,岂是巧合?

不过月娘说家中众姐妹“如今并无一个儿了”,此言不确。虽说生离死别接踵而至(连潘姥姥和杨姑娘都死了),但她的身边仍然还有一个姐妹与她厮守,此人就是孙雪娥。纵观全书,吴月娘从未将孙雪娥计算在“姐妹”之列。吴、孙之间,既无恩,也无怨;既不是可以亲近的对象,也不会彼此妨害。吴月娘眼中的雪娥,几与下人奴仆无异,轻如无物,近乎于不存在。

然而,这个“不存在”之人最终的结局,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与狱中归来的旧情人来旺想模仿一下韩道国夫妇的“拐财远遁”,惜乎功败垂成,最终事发被捉。雪娥先是沦落在春梅家上灶做饭,备受羞辱之后,被卖入娼门,投缳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