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们这样的女孩(第2/3页)

母亲觉得自己这代人与下一代女性之间有特殊的隔阂,因为她们享有前所未有的机会和选择,而母亲那代人从未有过轻而易举获得的任何权利。韦勒描写了这一代女性共有的“伤害、愤怒、更高的自我认识,以及更高的期待,束缚了上一代妇女人生的东西,不再能够束缚她们,她们不愿像以前一样被排挤在人生机遇之外。”母亲是第一代开始谋求新生活的女性——她已婚,有子女并且有事业。她说自己已经太过忙碌,无法停下来想一想有过怎样的期盼,或者有没有过期盼。

“我想到过去。”她告诉我,“想起我在布里尔利念书时的女校长,她太棒了,就是她告诉我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她总是说,姑娘们,你们可以有丈夫、有家庭、有事业,你们可以兼顾一切。你们三个还小的时候,我总是尽量参加你们所有的学校活动,为你们准备义卖的东西、照顾你们和你爸爸、做晚饭、整理家务,还有其他所有的事,我真的精疲力竭,但每次想起学生时代校长说的那些话,就又咬紧牙关撑下去了。多年后在一次校友会上,我告诉校长我真的应付了所有的一切——丈夫、事业、三个孩子,但总觉得疲惫不堪,甚至精疲力尽。她说:“哎,亲爱的,我是不是忘了说,你可以拥有一切,但是,你需要很多帮助!”

母亲把这个故事分享给向她求助的年轻女性,也告诉她们,帮助有很多种形式:一个大家庭、夫妻间有一个人待在家里、请朋友帮忙,除此以外,如果负担得起,还可以请人整理家务。

她也告诉后辈,她对于自己的事业或者家庭生活都没有遗憾,那些对此有遗憾的朋友是因为她们没能努力做到一切,往往全身投入婚姻,最后却劳燕分飞,或只专注于事业,却在上了年纪后被事业抛弃。

2009年4月7日,星期二,我和母亲又坐在了斯隆—凯特琳纪念医院的候诊室里,读书会又如期举行了。母亲双脚浮肿,我问她是不是很疼。

“不会。”她说,“不疼。就是不太舒服。”

有两个原因让她不太舒服,首先是塞伊(母亲最小的孙子)的四岁生日,另外就是今天会确认母亲的情况是否符合实验治疗的资格。

被叫进奥赖利医生办公室之前,我问母亲是否记得《全家福》里的那个谜语。“当然记得。”母亲说,“我认为那个小故事改变了许多人的观念,哪怕是那些自以为思想先进的人,也会在冥思苦想答案后幡然醒悟,他们已经毫无疑问地先行确定:医生一定是个男人。”

我想着《像我们这样的女孩》中的女性,还有跟我同时代的女性和她们的女儿,便问母亲:“你想过女性的一切会变得与你那个时代如此不同吗?”

“当然想过。”她说,“你看看六七十年代大学里那些杰出的年轻女性,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们。那是个激动人心的年代,有许许多多的讨论、聚会,还有书。但我觉得现在的人们恐怕理解不了当时的危险。我认为女性应该有很多选择的机会,她们有能力做她们想做的事情,留在家里抚养孩子和开拓自己的事业都是有意义的决定。只是我不是很赞同高学历的人窝在家里。社会给你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你在竞争激烈的大学里占据过一席之地,就应该善用你所接受过的教育去帮助别人。我知道很多人不赞同我这一点。”

我正要说点什么,母亲稍微转换了一下话题。

“但我也同样不赞成那些职业女性的母亲鄙视全职母亲,指责她们过度保护孩子。但职业女性跟全职母亲一样都会溺爱孩子,没准会更严重,为了弥补负罪感。对任何人来说,能够教给孩子的最好东西,就是让他们知道人与人之间必须负担责任与义务,这绝不是谁专属的能力。”我有种感觉,母亲一定跟许多年轻女性多次表达过这种观点。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光彩又回来了,我强烈地感觉到,她绝不会就此放弃,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完成。

奥赖利医生也是如此。

我们被叫进办公室时,奥赖利医生已经在里面了。她靠着检查台,先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母亲的检查结果显示,最近的细菌感染已经消失,抗生素起效了。母亲的脚要做超声波,如果没有血块阻塞,利尿剂就能够缓解肿胀。腹部不适只是局部的肠胃毛病,与癌症没有直接关系。奥赖利医生对母亲的高烧也没有过分担心。

“至于化疗……”奥赖利医生开口说,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双眼没有离开过母亲。“我想还是得放弃一些实验性治疗,因为需要再做一次切片检查来确定你是否适合。我们本想用之前的采样,但采样太小无法确切检验。你的身体已经没办法再做一次新的切片检查,所以我不建议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