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9/9页)
“会怎么样?”令秧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她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事情。
“谢某也不敢保证——只能说,徽州知府愿意把夫人的事情呈报给南直隶总督,再呈给礼部——若礼部的人也有知道《绣玉阁》和夫人的……也许夫人的牌坊,用不着等到五十岁了。”
“早前你跟我说,该怎么让朝廷知道我的事情,你来想办法,这便是你的办法,对不对?”令秧重重地深呼吸,眼泪涌了上来,“可是戏里那个文绣,她不是我啊,我没有文绣那么好。”承认这个,突然让她很难过。
“夫人不必非得是文绣不可。夫人只需记得,没有夫人,便没有文绣。”谢舜珲耐心地注视着她,“谢某不才,一生碌碌无为,除了写点不入流的东西也全无所长……”
“你不是碌碌无为。”令秧清晰地打断了他,“你成全了我。”
那个夜晚,令秧梦见了自己的死。她看见了自己的身子变成一缕青烟,飞出了唐家大宅,柔若无骨地,飞到了油菜花盛放的田野。田野尽头矗立着几座贞节牌坊,其中有一座是她的。但是在梦里,她怎么也看不清那牌坊的样子。也许是,她本来就不知道那牌坊究竟长什么样吧。——下次去给老爷上坟路过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她在心里愉快地对自己说。她也分不清是说给梦里的自己,还是醒着的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真能如谢舜珲所说,当《绣玉阁》演至京城的时候,便拿得到牌坊。其实,不重要了。令秧此刻才明白,她真正想要的,也许不是那个标志贞节的至高荣耀;她想要的,无非是“传奇”而已。
那缕青烟缱绻地飘到了田野的另一头。满心的柔情让令秧屏住了呼吸。她看到了一条碧绿妩媚的江水。她这才想起,其实她从小是在这条江边长大的,但是她一生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没能让她抵达这条江边。只有在魂飞魄散之前,她才能好好看看它。
那便是新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