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雨蛙,干卿底事(第3/3页)

叙述功能:角色渴望、作者意图

志贺直哉以“雨蛙”为篇名是匠心独运的做法。明明是离题,却以之命题,显然在暗示离题这一叙述功能本身之意义性。《雨蛙》中那么简短的一个意外、一个即兴、一个无关宏旨的窗外风景之所以构成美学手段的道理也在于此:角色(赞次郎与小关)经历过一次不堪回首的出轨事件之后,各自的生命都有了“离题”的渴望,都有了正好和向心力(对婚姻生活和文学涵养的单纯虔敬)对反的发现,而小说家则将此一文本内部的寓意转化成与之相应相扣、若合符节的离题技法。

这个离题技法又与志贺直哉在此作中所埋伏的、对文学人口(S作家、G小说家和烟视媚行的山崎芳江等)和文学惯例(夸夸其谈的演讲会、座谈会和暗藏玄机的欢迎会)的不满有关。赞次郎烧书(几本小说和一部戏曲集)是一个主要而明确的线索,它显然寄托了志贺直哉对文学社会内部邪恶权力的嗤鄙,是以插入一个无法吻合作文教师、修辞学者乃至自有其惯性之文本阅读(text reading)传统的离题手法本身又成为一种变相的讽刺。于是以离题写离题,遂成就离题之离题(digression of digression)便成为《雨蛙》此作的一个十分不寻常的美学手段;它在叙述功能上既显现了表达角色渴望的效力,也涵摄了映衬者意图的效力。从这个示范来看,何其芳所谓“信手写来,离题万里”的贬义就显得窘迫而薄弱了。

附带论述/excursus

本文前面引过这个词——excursus,附记。

我在这里准备附记的是:赞次郎撒野尿时不宜遇见它种动物。倘若令他忽一分神而离题的是一对交配中的狗,则嫌憎之意过强;倘若是一对蚯蚓,则搜索之力太甚;倘若是一对鸟儿,恐怕经不起那么一泡野尿的惊扰;倘若是一对蛇,恐怕连角色带读者都要跌入过大的骇怖之中;倘若是一对男女,那么我们根本不会有机会读到这篇小说——它就实在太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