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5页)

“我们要被驱逐出去了。”她说。

结果室友们全都笑了。帕克斯顿翻了个身,用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她说:“怕什么,你有工作嘛……”

连续数日,玛拉急得团团转但却束手无策。恐惧像一座冰山,巨大、坚硬。她不想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她在波特兰街头见过太多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他们伸手向路人乞讨,裹着肮脏的毯子睡在别人家的门廊下,在垃圾桶里找吃的,而乞讨得来的钱却全部用在买毒品上。

更可怜的是,她心中纵有万千恐惧,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没有妈妈,也没有真正贴心的朋友。认识到这一点反使她更觉孤独。

直到她想起那句话:我的任务是无条件地爱你。

一个念头只要扎下根来,就再也休想把它清除。有多少次塔莉曾向她伸出援手?我看人从来不会只看表面。我知道做人有多难。

想起那些往事,她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求助了。

第二天,她瞒着帕克斯顿向书店请了病假,带着所剩无几的一点钱,买了去西雅图的车票。

晚上刚过7点,她来到了塔莉的公寓。她在门外久久伫立,至少用了十五分钟来鼓起敲门的勇气。而当她最终敲响房门的时候,已经紧张得无法呼吸了。

没有人应门。

玛拉从口袋里掏出她那把备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屋里开着灯,但没有什么动静,客厅里塔莉的iPod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玛拉一听就知道是琼·贝兹[2]的那首《钻石与铁锈》。那个iPod是妈妈在生病期间特别送给塔莉的,里面的歌曲也是她精挑细选的。那是她们的歌。塔莉与凯蒂的歌。从此塔莉的公寓里再也没有播放过别的音乐。

“塔莉?”玛拉叫道。

塔莉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双目无神,活像个流落街头的可怜虫。“玛拉?”她惊讶得愣住了。而且她看上去有些……古怪。颤颤巍巍,面色苍白,还一直在眨着眼睛,好像不那样就无法聚起目光、看不清东西似的。

她嗑药了。过去两年,玛拉见过无数瘾君子,对他们嗑药之后的德行再熟悉不过。

玛拉心一沉,她立刻意识到塔莉这只援手恐怕再也伸不出来了。至少眼前的这个塔莉不可能,瞧她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过玛拉还是厚着脸皮试了试。她请求,恳求,苦苦哀求塔莉给她些钱。

塔莉说了许多动听的话,她的双眼噙满泪水,可是最终,她拒绝了玛拉。

玛拉想哭,她失望极了,“妈妈说我有事可以找你。临死之前她说你会帮我,会无条件地爱我。”

“我一直在努力,玛拉。我想帮你——”

“除非我听你的话对不对?帕克斯顿说得一点不错。”玛拉气呼呼地说。未及塔莉反应过来,她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公寓。

后来她去了西雅图市中心的公共汽车站,坐在冰冷的长凳上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她的身旁放着一本《明星》杂志,翻开的页面上是关于林赛·罗韩的八卦新闻,内容是说她在缓刑期间驾驶玛莎拉蒂上街被警察拦下。只是那个大标题格外醒目:《麻烦女星麻烦不断》。

玛拉拿起杂志,拨通了上面的热线电话,说道:我叫玛拉·雷恩,是塔莉·哈特的教女。如果我告诉你们她吸毒的事,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钱?她为自己卑鄙的行为感到恶心。有些事,有些选择,在做出之时你就知道是错的。

“玛拉?你瞧瞧这个。”

仿佛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她的名字。她缓缓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正跪在塔莉的衣帽间里。

此刻她的教母仍旧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玛拉来公寓是为了拿iPod的,那里面存着塔莉最喜欢的歌曲。她心底存着一丝侥幸,也许——只是也许——音乐能够穿透黑暗,把塔莉沉睡的心叫醒过来。

玛拉缓缓转过身,看到帕克斯顿一手拿着半块汉堡包,另一只手在塔莉的首饰盒里东翻西找。她慢慢站起来。

“帕克斯——”

“真的,你快瞧瞧这个。”他拿起一颗和铅笔头橡皮差不多大的钻石耳钉。那东西即便在昏暗的衣帽间也闪烁着五彩的光辉。

“放回去,帕克斯顿。”她无力地说。

帕克斯顿的脸上仿佛盛开了一朵花,“别这样嘛。你的教母说不定都不会发现这里面少了东西。想想看,玛拉。我们可以去旧金山,那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你也知道我一直写不出好诗,原因就是我们没钱。你一整天都在外面打工挣钱,我哪里还有灵感写诗啊?”他向玛拉走过去,伸出一条胳膊搂住她,用屁股轻轻撞她。他的双手缓缓下滑,停在她的臀部,而后用力抓住。“玛拉,这说不定能决定我们的未来。”他那黑眼圈之间流露出的强烈渴望让玛拉感到了一丝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