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7页)

“塔莉,也许——”

“没有也许。尤其是你。我不想重蹈覆辙,我受不了。”我拉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拖——天啊,她可真轻。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我就已经把她推到了走廊里,并摔上了门。然后我回到卧室,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脑袋。黑暗中,我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怦怦的心跳。

她错了。我才没有问题。就算我需要阿普唑仑安定情绪,需要安必恩睡觉,那又怎样?就算我夜里喜欢喝酒又怎样?我能控制这一切,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停下。

可是,该死的,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我的痛苦全是她造成的,我的妈妈。她和玛吉合伙背叛了我,这才是最残酷的。我对妈妈本来就没什么指望,可是玛吉呢?她曾是我最安全的港湾。她的背叛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想到这里,我的愤怒已经转化为深深的绝望。

我翻了个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出阿普唑仑。

你以为这就是背叛?凯蒂在我旁边说道,她的声音把我从回忆深处拖了出来。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连着呼吸机,头顶上钻了洞,看着我的人生一幕幕从我眼前闪过。

“我当时遇到了麻烦。”我轻声说。而他们只是想帮我。

如此明显的事为什么当初我没有想明白呢?

你现在想明白了,对不对?

“停停停。我不要再想这些事。”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你需要记住。

“不,我需要忘掉。”

2010年9月3日

下午2:10

医院会议室里,警探两腿大大叉开,站得稳稳的,就算发生地震恐怕也不会晃上一晃。他手里拿着一个翻开的小笔记本,正低头查看刚刚记录的内容。

强尼环顾会议室,大部分座椅都藏在桌面以下,仅仅露出一点椅背。桌子中间放着两盒纸巾。旁边,玛吉尽力坐直身体,却发现这样做费神费力,只好一次次无奈地放弃。强尼今天早上给她打的电话,上午9点15分她和巴德已经在亚利桑那登上了飞机。此时巴德正在强尼的家里等待两个小家伙放学。玛拉在病房里陪着塔莉。

眼前的情景他和玛吉恐怕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啊,同一个会议室。几年前他们也曾在这里等待,结果等来的却是医生告诉他们凯蒂的手术失败了,癌细胞已经扩散至淋巴结,他们到了做最后决定的时候。

他抓住玛吉冰凉的、关节粗大的手。

警探清了清嗓子。

强尼抬起头。

“毒理学报告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到,不过我们在搜查哈特女士的住所时找到了好几种处方药,主要有止痛药维柯丁、镇定药阿普唑仑和安眠药安必恩。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事故的目击者,不过从事发现场的情形分析,当时她正沿哥伦比亚街朝海边方向行驶,我们估计她的时速超过了50英里,而且天下着雨。她以高速撞上了水泥柱。”

“有刹车痕迹吗?”强尼问。他听到玛吉倒吸了一口气,明白她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撞击之前如果有刹车痕迹,说明司机曾试图停车。倘若没有刹车痕迹,则意味着有其他的原因。

警探看了看强尼,“我不清楚。”

强尼点点头,“谢谢你,警探先生。”

警探离开后,玛吉转身面对强尼。他看见她的双眼中噙满泪花,顿时后悔自己问了那个问题。他的岳母已经承受了太多不幸与痛苦,“对不起,玛吉。”

“你是说……你怀疑她是故意撞上去的?”

这是强尼最怕面对的问题。

“强尼?”

“最近你见她的次数比我多,你觉得呢?”

玛吉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一年来她特别孤独。”

强尼站起身,借口要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会议室。

在走廊里,他低头靠在墙上。终于抬起头时,看到大厅对面的一扇门上镶了块牌子,写着:教堂。

他上次去教堂是什么时候?

凯蒂的葬礼。

他穿过大厅,推开那扇门。这个房间极为狭小,看起来顶多像个多功能室,里面摆了几张长凳,和一个仅作权宜之用的圣坛。开门之后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这里的安静,其次是坐在前排右侧的一个女孩儿。她低低地缩在凳子上,只露出一个头顶,强尼盯着那粉红色的头发,愣住了。

他慢慢走上前去,脚步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我能陪你坐会儿吗?”

玛拉猛然抬起头。强尼看到了她哭红的双眼。“我又拦不住你。”她说。

“你想拦住我吗?”他轻声问。在女儿身上他已经犯过太多错误,所以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再惹她不高兴。

她盯着爸爸看了许久,最后慢慢摇了摇头。她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像万圣节里故意穿着奇装异服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