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5页)

一小时后,其他人突然不约而同地起身跑掉了,就像某个地方装了一个秘密的闹铃,而玛拉却听不到铃声。她毫无准备,弯腰从地板上拿起手提包并站起身时,周围已经只剩下布鲁姆医生一个人。

“但愿这不会让你太痛苦。”医生走近她说,“万事开头难。”

玛拉的视线已经越过医生,落在她身后开着的房门上,“不会,我挺好的。谢谢。”

玛拉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间弥漫着不新鲜的饼干和煮煳了的咖啡味儿的地下室了。她跑出去,又突然停住。大街上人流如织。时值6月,星期三的夜晚,先锋广场上到处都是东张西望的游客和无所事事的本地人。周围的酒吧和夜店里飘出阵阵音乐。

帕克斯顿突然从她身边的暗地里走出来,尚未见到人时玛拉已经听到了他的呼吸声。“你在等我。”他说。

玛拉哂笑道:“是啊,因为我最喜欢化妆的男孩子了。”她转身面对他,“是你在等我。”

“就算我在等你又怎样?”

“等我干什么?”

“那你得跟我走一趟才知道。”他说着伸出了一只手。

在昏黄的街灯灯光下,玛拉看到他那苍白的手掌和纤长的手指……他的手腕上有两道好似等号一样的伤疤。

那也是刀疤。

“害怕了是吧?”他低声说。

玛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不过你是从郊区来的乖乖女。”

“以前是。”她这么说着,胸口却一阵紧张。也许她真的能够改变,成为一个不同于往日的自己;果真能如此,照镜子的时候,看到妈妈微笑的照片时,她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万分了。

“玛拉?帕克斯顿?”布鲁姆医生沿着人行道从后面赶了上来。玛拉心里感到一阵奇怪的忧伤,仿佛她刚刚与一个美丽的机遇失之交臂。

玛拉对医生微微一笑。转过身时,她发现帕克斯顿已经没了人影。

“要当心哦。”布鲁姆医生随着玛拉的视线,望向正站在远处两栋大楼之间的暗地里抽烟的帕克斯顿。

“他很危险吗?”

布鲁姆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回答:“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玛拉。别人这样问你的时候我也同样无可奉告。但我反过来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因为他很危险才关注他的吗?这种行为对于脆弱时期的女孩子可是很危险的。”

“我没有关注他。”玛拉说。

“哦,”布鲁姆医生说,“那是当然。”

随后,玛拉挎好手提包,便开始沿着昏暗的大街向家走去。一路上,她总感觉有人跟着她,可每次转过身时却发现身后的人行道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乘电梯上顶层公寓时,玛拉盯着电梯镜壁中的自己。从小到大,人们总是夸赞她长得漂亮,到了十几岁以后,这成了她最想听到的溢美之词。妈妈得癌症之前,她经常每天花几个小时对着自己的脸,化妆,梳头,好吸引泰勒·布里特那类男孩子们的注意。但妈妈得癌症之后,一切都变了。现在她只看到妈妈的微笑和爸爸失望的眼睛,这使得每一次照镜子都异常痛苦。

如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妈妈去世才20个月,她就变得如此纤瘦、苍白。她看到自己黯淡的目光也不由一阵沮丧,而紧跟着就像连锁反应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令她沮丧起来。

来到顶楼,走出电梯,打开塔莉的公寓门,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

塔莉正在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落地玻璃墙前踱着步。她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嘴里嚷嚷着,不,是说着:“《名人学徒》[3]?开什么玩笑?我不能跑那么远。”转身时她看到了玛拉,于是眨了眨眼睛。“哦,玛拉。”随后笑着说,“我得挂了,乔治。”说完便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她张开双臂迎过去,把玛拉紧紧抱在怀中。

“哈,感觉怎么样?”最后终于松开玛拉时,她才问道。

玛拉知道塔莉想听到什么。她应该说:很好,太棒了,妙不可言。我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但她做不到。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塔莉不由蹙起眉,像个敏感又专业的记者一样审视着玛拉。“喝点热可可吧。”她领着玛拉走进厨房。

塔莉用鲜奶油做了两杯热可可,端着它们进了客卧,也就是玛拉的房间。像小时候一样,玛拉先爬到床上去,塔莉也跟着上来。两人肩并肩靠着灰色的簇绒丝质床头板。外面灯火辉煌,巨大的窗户框住了西雅图的天际线,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处处闪烁着的瑰丽的霓虹为这座城市增添了无穷的活力。

“来吧,跟我说说什么情况。”塔莉说。

玛拉耸耸肩,“小组里果然是一堆问题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