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斗鸡一样生活(第4/11页)

维西一边呷着酒,一边在屋内坡下坡上地来回踱步,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们可以在低的那头装上杠杆,很快就能把房子抬平。他说。

最近杠杆似乎成了他思想的核心,他好似发现了一件可解决一切烦恼的机器,任何问题,只要在下面安上杠杆,就可将其纠正。

——我想把房子撬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朱尼尔说,但我们已经这样过了太久,早熟门熟路了,要是住到一个没有坡度的地方,反倒别扭呢。

他们又喝了一阵,英曼很快就感觉酒劲上头了,从昨天聊胜于无的晚餐到现在,他只吃了一些豆荚充饥。维西腹中空空,酒意来得更是猛烈。他僵挺着脖子坐在那里,向下瞧着酒杯。

不久,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前门进来。她身材单薄,肩膀和脚踝都很纤细,皮肤是鲜奶油色,细碎的鬓发垂到肩后。英曼很少见到这么漂亮的孩子。

——你妈妈在家吗?朱尼尔问。

——在。女孩说。

——她在哪呢?

——在屋后呢,刚刚还在。

维西从酒杯上抬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小姑娘。他对朱尼尔说,咦,白人的孩子比她肤色更深的我也见过,你觉得她有多少黑人血统?八分之一还是更少?

——八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都没有区别。我推一能看出的是她是个黑鬼。朱尼尔说。

维西突然站起来,蹒跚走到床前,倒头就昏睡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英曼问小姑娘。

——卢拉。她说。

——不,不是,朱尼尔转头瞪着孩子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说是卢拉。女孩说。

——那不是,你妈只能想出这种妓女的贱名,名字得我说了算,你的名字是贞贞。

——我看,两个名字都不错。英曼说。

——不,朱尼尔说,我取的名字高明多了,因为能让人想起她母亲是一个荡妇。

他喝干杯中残酒说:跟我来。说罢也不管英曼是否会跟着,就先走了出去,坐进前门廊上的一把摇椅里。英曼走到院子里,仰望着天空。时已近晚,月光暗淡倾斜,一片残月和金星已经出现在东方的天际。空气清凉干爽,英曼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气味和感觉让他想起,秋天已经到了,时间的车轮又向前滚动了一个刻度。

——丽拉!朱尼尔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人从房角后面走出来,走到英曼和朱尼尔正中间,在门廊的台阶上坐下。她膝盖高高屈起,以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英曼。这是个浅黄色头发、臀部浑圆的女人。穿着一身薄薄的棉布裙子,被水洗得泛白,几乎可以透过裙子蜡色的纤维看到她皮肤的颜色。裙子上曾经印着一行行的小花,但褪色得厉害,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模糊潦草的竖写文字。

她身上所有的线条都是浑圆的,裙子撩起,向后搭在台阶上,大腿的根完全暴露在外。她的眼晴是灰色的,像钓钟柳的花瓣,头发没梳,赤着双足,上面被荆棘划出道道痕迹。她身上透出一种魅惑奇特的气息,以至于英曼竟看着她一只胖乎乎的脚丫,去数那些脏兮兮的脚趾头,看是不是真有五个,以此来保持头脑清醒。朱尼尔从兜里掏出一个玉米心制成的烟袋,烟嘴是陶土的,还拿出一个皱巴巴的装烟丝的大袋子。他在烟袋锅里填满烟丝,往黑漏洞的嘴巴里一塞,然后把装烟丝的口袋,悬在英曼面前让他瞧。

——牛阴囊,他说,人做的口袋怎能与上帝造的相比。这类东西是上帝的一种检验,看我们能否靠他创造的一切过日子,还是要躲避他的全权统治,自作主张,梦想靠我们自己没用的脑子设计出更好的东西。

然后他对那女人说了声:火!

她站起身,裙子一动,门户大开。她从房内拿回一片燃着的玉米穗包叶,弯腰凑到烟袋上去点烟。她的臀部正对着英曼,薄薄的裙子打着褶,挤在两瓣屁股当间的裂缝中,其他地方则紧贴着肌肤,英曼可以看到她臀部两侧紧绷绷的肌肉形成的凹陷,以及上方脊椎与髋骨交界处的那两个小坑。裙底风光在英曼眼前一览无余,如此奇异而陌生,却又不觉非常可恶。

这时,女郎突然身体一颤,发出一声尖叫,如苍鹰爪下惊恐的野兔。英曼只见朱尼尔再次并指如钳,从她胸脯附近移开。

——朱尼尔,去你妈的!她说。

朱尼尔开始抽烟。丽拉坐回到台阶上,一只小臂紧紧按着胸口,过了一会,她把胳膊拿开,只见衣裙的前襟处渗出一小点黑色的血迹。

朱尼尔说:让这些母狗给你弄吃的吧,我得到下面草地去瞧瞧那匹母马。

他站在门廊边上,伸手到裤裆里一掏,一股很粗的尿沿着抛物线向前飘出,浇到一丛雪球花上。他抖了抖身体,系好裤子,走出院子,踏上外面的小道。天色已经昏暗,他把烟袋叼在嘴里,边走边哼着歌,英曼听他唱道:上帝让诺亚克到彩虹,并非说再没有洪水,而是下次要用火来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