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傻瓜 The Fool(第2/5页)

祥弟看着天空,明白自己全错了。一个庇护这种行为的老天决不会跟孤儿院的天空一样,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世界了。

“我之前本来是老老实实干活的,”桑迪愤怒地说,“现在我成了毫无是处的乞丐。我现在去乞讨又太老了,祥弟,只有小孩子、麻风病人和残疾人才乞讨,不是像咱们这样的大孩子。别的跟咱们一样大的孩子要么卖报纸杂志,要么给人倒茶。”

“那为什么你不去做那些事呢?”

“像我这样脸上有道疤的,谁能雇我干活啊?就连你还老盯着我的脸看呢。”

“对不起,我……”

“好了,不管怎么样,我是没办法工作的,有时候我在想我只能一辈子当阿南德·拜依的眼线了。”

“眼线?”

“盯梢的。我在街上探听,然后告诉他点子。”

“点子?这又是什么啊?”

“在孟买这样的城市,消息就是一切。我在茶摊、珠宝店、出租车停车站,还有一切人们聊天的地方待着,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就会跟阿南德·拜依报告。以后你就明白了。”

桑迪把硬币在兜里摇得哗哗响,“我们还得再要点钱,”他说,“我们晚上再去要。”

祥弟想问桑迪,为什么他在孟买没有看到色彩、歌声、笑脸和彼此的关爱,但是他对自己说,他还没见识到多少孟买城呢,他肯定能找到和自己想象的城市配得上的东西。

“我们不能从里面拿一点钱来花吗?”他问桑迪。

“一个派萨都不行。无论如何我一天至少得给阿南德·拜依二十个卢比,他不缺钱,可是他要让我这样受苦,我就得一直当他的走狗。”

“但我总可以把我这份花了吧?阿南德·拜依都不知道有我。”

“今天晚上他就知道了。”

“怎么会?”

“‘帅哥’会告诉他的。”

“帅哥?”

“你见过一个没有腿的乞丐,眼睛上边有个洞,脖子后面有个大瘤子吗?”

“是啊……”

“那就是‘帅哥’。他在这一片乞讨,还负责跟阿南德·拜依报告新来的人,所以你已经登记在册了,伙计。”

桑迪又把两个兜翻了一遍,啧啧做声。他嘴里嘟囔着,祥弟断定他在咒骂,可是从没听过那样的骂人话。桑迪骂起来就像其中一个科伊巴男孩,但祥弟马上又纠正自己,桑迪的心地是好的。

下午很热,祥弟和桑迪两个人虽然挣到了钱,可手里还是空空的。祥弟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桑迪心不在焉地把手指头放到嘴边,好像夹着根比迪烟。

他们走过一排自行车,还有几家卖水管和洁具的商店。一家店外面,有个人在铁砧上打铁,再远一点有个修鞋匠,正蹲在地上,手支着下巴睡着了。

一会儿,祥弟就看到了他们那棵树,他们走得离那棵树近了点。祥弟觉得很难为情,艾玛和古蒂还得挨饿。他们又走远了些,到了一家乌迪比饭馆。饭馆柜台里的女人正在打电话,说的话祥弟听不懂,可他喜欢那种语言的调调。好像那个女人在责备谁,但她话音里并没真的生气,她的语气是玩笑式的,像是对一个拔掉她的自行车气门芯或是把她的满头小辫拴在一块的朋友那样。

祥弟在想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种语言,有一天他要创造自己的语言,这个想法让他很高兴。他要创造积极正面的语言,只能去安慰人,而不会伤害人,但他问自己世上的人们有没有勇气去说美丽的语言。他要创造一种语言,里面没有“不”这个字,那他去要饭的话就总会得到满足。

“你知道那个面包店的店主吗?”祥弟问。

“大胡佬?”

“他叫这名字?”

“我管他叫这个,因为他有一把大胡子。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准他能给咱们点面包?”

“哈!那个吝啬鬼,我爸爸死的时候他都啥也没给,他还是个打老婆的浑蛋。”

“你怎么知道?”

“他就住在店里,夜里我们总能听到打人的声音,还有他老婆的哭声。这种人怎么会给咱们面包?”

“要我去试试吗?”

“没用的。”

“试试又没坏处。”祥弟准备过马路到面包店,桑迪拦住了他。

“我们得试试,”祥弟说,“艾玛和你妹妹一定饿了。”